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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
這是公司下午茶時間,茶座里擠滿了來這兒休息片刻的員工。一眼望去,或伸著懶腰打著哈欠似養(yǎng)精蓄銳,或三五成群喝著飲料如開聊天會,或單獨(dú)一人看著窗外像思考什么。
聚堆一起的人總有說不盡的話。女人有永遠(yuǎn)聊不完的八卦,男人有永遠(yuǎn)聊不完的女人。如此而已。
事隔三月,一切未變。生活永遠(yuǎn)看似波瀾不驚。
李言諾深吸一口氣,找個僻靜的地方,要了杯不加糖的藍(lán)山咖啡。
茶座里空調(diào)正在努力工作,言諾覺得有一絲冷。
四個月前,她在這兒遇到謝新林。
謝新林是誰?呵,那是令她李言諾一見傾心的男人。
整整兩個月,言諾都沒敢踏進(jìn)這家茶餐廳。除了這一點(diǎn),她沒有任何別的變化,有的時候,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傷心。同性好友給她的評價是——你一直是個心如死水無波無瀾超級淡定的女人。
其實(shí)不是,她也心動過傷心過,為的就是在這間茶餐廳見到的謝新林。
那時候謝新林正攪著咖啡,細(xì)細(xì)的指尖捏著勺子,一下一下輕輕劃著,動作極為優(yōu)雅。她不知道把優(yōu)雅用在一個男人身上是否合適,但那確實(shí)是他的第一感覺。往上再一看那人的臉,言諾似被定格了一樣,眼神久久沒有離開他。
某些人對某些東西就會一眼鐘情,似乎等了很久就是在等這一刻。李言諾對謝新林就屬于這種。后來男人他發(fā)現(xiàn)有人在久久凝視自己。他抬頭,對著那個文靜的女人微微一笑,露出白凈的牙齒。
李言諾淡淡地笑了,她低了低頭,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朝九晚五的工作,狹小的交友圈子,讓她都快要忘記了如何跟人搭訕。當(dāng)她下決心上前打招呼的時候,有人找他,李言諾知趣地坐在原地。后來他指了指自己的桌子,示意李言諾看,接著便拿起外套匆匆而別。
李言諾一怔,忙起身去看,紙箋上寫著:敢問芳名?——謝新林。
沒有多余的字,卻有著足夠曖昧的意思。
李言諾心微微一動,莫名地笑了,通過玻璃,她看到自己不曾有過的笑容。嘴角上彎的幅度恰到好處。
她怨自己慢了一步,不然一定會親口告訴他,F(xiàn)在,她也只能在紙箋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她拿給侍者,對他說明,請他明日遇到謝新林時給以轉(zhuǎn)交他。
侍者奇怪地看著她,李言諾只是笑而不語。她相信緣分,如果有緣,謝新林一定會再來的。次日,因?yàn)橥蝗唤拥饺蝿?wù),言諾出差去了外地,一連兩周都沒去那家咖啡屋。
再去的時候,茶座里依舊是一些人聊著一些話題,就是沒發(fā)現(xiàn)謝新林。她嘆息,心想原來真的不過是萍水相逢。正欲失望而走的時候,侍者突然攔住她,眼里透著一絲驚喜。他指了指柜臺一側(cè)的小盒子,說:“你很長沒來,這謝先生給你留的紙條!
李言諾克制內(nèi)心的激動,緩緩拆開,細(xì)細(xì)看。上面寫著:我曾在你們公司見到你,你看起來很忙,便沒有打擾你,如果你能來這兒,會看到我的留言。
言諾心里一驚,自己怎么沒注意到他。她輕聲笑著,這個人委實(shí)怪異,笑過之后,想自己又何嘗不是。
她留言:見我為何不打招呼?
后來,兩人借這個盒子,交流彼此的想法,內(nèi)容多樣。言諾甚至都覺得自己跟他已經(jīng)活在一起了。兩人一直保持著這種怪異的默契,卻沒有誰先在留言里寫下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
約莫過了一個星期,她再來的時候,謝新林終于向前邁了一步,他留言:言諾,晚上有空嗎?若有,明日七點(diǎn)半,我在你公司門口的噴水池旁等你。
言諾狂喜地留著:有!絕不食言。
第二天晚上,卻因公司來一新職員,要她教一些東西,一直耽擱到八點(diǎn)。
她匆匆跑下樓,噴水池旁空無一人。
翌日再去咖啡屋,她等了很久,還是沒能遇到謝新林。她留言:昨晚公司來新人,遲到半個小時,君已不見!灾Z。
這一次,她留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而且非常詳細(xì)。
過了好幾天,她才看到謝新林的留言:沒關(guān)系。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再約地點(diǎn)好了。我不太方便打電話,也許發(fā)電郵給你。
然后兩人便常常在網(wǎng)上聊。每次謝新林上線總是在十一點(diǎn)過后。謝新林說,那個時刻周圍是真的很安靜,自己的心情也好許多。
見謝新林這樣說,言諾忽然間很想同他更進(jìn)一步。
后來,她主動約謝新林在茶餐廳見面。
很不巧,那天,監(jiān)測局忽然到公司檢查,言諾又錯過了約會時間。
言諾覺得異常抱歉。不過謝新林給她的電郵中絲毫看不出他有生氣。
第三次約會,總算是順利,她對謝新林莞爾一笑,情已動,似乎不需要語言交流。謝新林的胸膛寬闊有力,讓她心安。謝新林緊緊地抱著她,說:“言諾,別說話。”
她也無力說話,呻吟在臥室久久回蕩。
后來,她在謝新林耳邊悄悄說:這是我的第一次,我交付了我的全部。
二
第二天言諾醒來,謝新林已經(jīng)離開。他只留了便條說先走了。捏著字條,看著那熟悉的字體,言諾內(nèi)心涌動著一種說不出的幸福。
當(dāng)天中午,她一個人去茶餐廳,當(dāng)然沒有幸運(yùn)地遇到謝新林。她習(xí)慣性的去看盒子里有沒有新的紙條,卻沒有看見盒子。于是她急問侍者謝新林是否來過盒子怎么不見了。侍者一臉驚訝地說:“謝先生今早已經(jīng)去美國,你不知道?謝先生竟然沒跟你說?”
李言諾心“咚”的一聲如掉進(jìn)井里,心情一霎那地沉重起來,壓得心口悶悶的,說話似乎也不那么流利了。她想起昨晚發(fā)生的一切,以為是夢。
侍者道:“謝先生其實(shí)是我們的老板,他這次回國只是為了把這間咖啡屋轉(zhuǎn)賣出去,出售了,在國內(nèi)他也就沒有牽掛,也許是不會再回來!
言諾此刻才知道他原來是這間咖啡屋的主人,難怪這咖啡屋會在那個地方專門給他們留一個盒子。言諾的心里隱隱地痛著。這一兩個月的紙箋交流,已經(jīng)讓她的心給謝新林挪出一個地方了。
“他為什么要離開?”言諾臉色平靜,手卻無意識地顫抖著。
侍者又說:“謝先生去年就已經(jīng)定居國外!彼侄嘧斓恼f,“你跟謝先生以前的女友長的很像!
李言諾垂下眸子,不語。
“可惜,那次車禍,謝先生的女友不幸離開,謝先生也為此喪失聽覺,總愛以字條與人交流!
“他是老板,為何我每次來他都不在?”
“謝先生很少在咖啡屋里多呆,這本是他女友開的一家咖啡屋。”
李言諾明白了。那晚,她第一次失眠。
很奇怪的感覺,不知不覺開始,不知不覺結(jié)束。原來一切只是自己在內(nèi)心導(dǎo)演的一場空夢。
忽然間,很想哭。
她不知道在謝新林心中,這一兩個月,自己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可恨的是,她知道謝新林在自己心目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那是她最痛苦的一段感情。尤其在她打掉肚中孩子的那一剎那。
三
“很重要……”言諾低喃著。她攪著咖啡,一口都沒喝,咖啡已經(jīng)涼了。
“嗨!言諾!
有人叫她,李言諾從回憶中醒來。她抬頭一眼,跟她打招呼的是江一明。
他細(xì)細(xì)瞧著言諾,訝異道:“言諾,多日不見,你憔悴多了!”
她訕訕笑著。
找個借口,去洗手間一照鏡子,李言諾才發(fā)覺自己的黑眼圈竟這么深,臉頰消瘦,完全沒了往日的紅潤,像個怨懟的少婦。
虧江一明還能一眼認(rèn)出她來!
江一明跟她認(rèn)識約有一年,因?yàn)楣就谝淮贝髽巧隙J(rèn)識。
江一明問:“是為工作而操勞?”
她心下恍惚:呃,工作,好像不是為此。于是下意識地?fù)u了下頭,遲疑了很久,卻只是:“嗯,心情有點(diǎn)兒煩!
“為情?”江一明大膽猜著。
李言諾倒吸一口氣,愣了一會,既沒點(diǎn)頭也沒搖頭。
這也算是默認(rèn)吧。
江一明調(diào)侃:“言諾,那人一定沒有眼光才會放棄你!
言諾愴然不語。
她走出這間咖啡廳,回頭一看,牌子已經(jīng)換了。
“本幻想你我會共守一生,原來只不過是一面之緣。”她喃喃說著,抬腕看表,立刻加快腳步,趕回公司。
生活依舊繼續(xù)。言諾知道,這也就成了她生命中一個或許不重要的插曲。
但是卻無法忘記。
四
后來的事情很戲劇性,因?yàn)槟翘旖幻鞯恼{(diào)侃,她竟然與他成了朋友。慢慢的,朋友這兩字模糊起來,有那么一絲絲曖昧游離在兩人間。言諾想,自己也是老大不小了,江一明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交往對象。
或許可以試試。
只是,在做這樣決定的時候,言諾內(nèi)心深處卻蹦出謝新林的影子。
再后來,江一明向她表白。言諾遲疑了一下便答應(yīng)了。兩人的關(guān)系于是確定下來。下班了會一起,會向彼此交流工作,會學(xué)著小情侶一樣你儂我儂。
這樣的愛情,很簡單實(shí)在,好像隨時都可以談婚論嫁,又好像隨時可以平靜地說分手。索性,言諾與江一明進(jìn)展以前者結(jié)束;槎Y的那天,許多不怎么來往的親朋好友也都應(yīng)邀參加了;槎Y總還是喜慶的。這一說,已經(jīng)一年過去了。相識兩年,確定關(guān)系八九個月便結(jié)婚,其實(shí)速度算是快的。
晚上,江一明溫柔地吻她。言諾感覺自己到了一處風(fēng)光旖旎的地方,感覺奇妙虛幻卻又真實(shí)。
耳鬢廝磨之際,言諾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以及謝新林寬闊的胸膛。
這時江一明忽然問:“諾諾,還記得又一次我在茶餐廳見到你的那一次嗎?”
言諾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后來又想起是夜里,暗呼呼的,他興許看不到她那輕微的點(diǎn)頭,便補(bǔ)充道:“嗯,記得!
江一明道:“那天你看起來很落寞,很讓人心疼,不知道為什么,那一秒我忽然很想保護(hù)你。你可知道,你從來沒有露出過那樣的神情。以前見你,總是淡淡的,靜靜的,像月光下平靜的湖水,偶起波瀾,閃著令人不易察覺的光!
言諾笑了笑,把頭埋進(jìn)他的懷里,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那幾天也只是心情不好。”
“是因?yàn)槭裁茨??br> 言諾眨眼,最后說道:“沒什么!
也許是江一明提起了那天,言諾那后半夜根本沒有睡著,腦海里總回憶起謝新林,想起那個讓她一見傾心的男人。
新婚的言諾,看起來臉色總是比往常好許多。同事都祝賀她,言諾覺得自己很開心,除了會忽然間想起謝林新。這幾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總是想起那個人。
五
當(dāng)接到謝新林電話的時候,言諾真正是嚇了一大跳。
謝新林的嗓音極具磁性,好像要把她魂魄勾過去。
言諾拿著電話,很久才問道:“你好,你……你怎么有我的號碼?”
“難道你忘記了,你給我留過你的號碼!
“呃……是……”言諾全部想了起來。全部,一絲都沒漏掉。
謝新林問:“一年不見,還好嗎?”
言諾道:“我很好。接到你的電話很意外,你的耳朵……”
謝新林語氣透著一絲輕松,說道:“好了,我在美國治療,現(xiàn)在全都好了。那時候雖然接近你,卻不敢跟你交談。那天你在茶餐廳等我,我其實(shí)看見了你,可是我忽然不敢去見你,我怕我聽不到你的聲音。不過,現(xiàn)在我好了,我完全好了。言諾,我們……”
言諾搶著說:“我結(jié)婚了,婚禮前幾天舉辦的。”她眼淚流了下來,滾進(jìn)嘴里,咸咸的。
那天的謝新林怔住了,他拿著話筒,不知道說什么。
言諾哽咽著,她努力不讓謝新林聽到,不過一開口,謝新林就聽到了。她說道:“你為什么不坦白地說?為什么杳無音信?你忽然離開的前三個月里,我很難過,真的很難過,我一直以為是我自作多情!”
“言諾……”謝新林囁嚅著,他的腦子在那一剎那也空白了。
“就這樣錯過吧,我會珍記那段美好的紙箋往事!毖灾Z努力讓自己平靜,好不容易才說出這段話。
掛掉電話,言諾第一次放聲大哭。
謝林新此刻其實(shí)正在機(jī)場,身邊許多不認(rèn)識的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言諾,言諾,言諾……他在心里忽然不停地呼喊著她的名字。這個與他的女友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很早就讓他狠狠地動心了,不是因?yàn)樗L得像她。
這個嫻靜如嬌花的女子,與他,終究還是擦肩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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