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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六月十八,神女幻化
刀沐花雨,縱橫天下
龍心城的大街小巷都在流唱著這樣一段話。
上至大大小小的朝廷命官,下至煙花柳巷,流浪乞兒,都知道六月十八是個非同尋常的日子。
在這個非同尋常的日子里,會有三個非同尋常的人,來龍心做一件非同尋常的事。
在龍心城的正中地帶,有一座高聳入云的石塔,名字很奇怪,叫“神女塔”。這個名字顯然不符合炎黃子孫的命名規(guī)則。中國神話四大派系中,最出名的女神恐怕是西王母。以昆侖山為根據(jù)地的西王母當然不會跑到這極東之地來建一座自己的紀念碑。并且中國人都不會稱神為“神”的。我們的文字博大精深,每個神仙都被賦予了美麗的名姓。所以,傳說這塔是N的N次方年前從比昆侖山更西的西邊飛來;傳說這塔飛來的時候其實不是塔,而是一座碩大無朋的雕像,一個美麗女人的雕像;傳說那雕像長的跟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有很大的差異,有高挺的鼻梁,有卷曲的頭發(fā),左手提著圓盾,右手還托著一個小人像;傳說那雕像飛來的時候,漫天飄灑著玫瑰的花瓣,飛舞著冰晶一樣的雨珠;傳說那塔即將著陸的時候,一道天光劈向大地,地面瞬時裂開一個巨大的圓坑;傳說那雕像穩(wěn)穩(wěn)降落在圓坑之中,剎那間,花雨刀悉數(shù)收斂,而那落在地面的雕像,也掩去了本來面貌,化為石塔。
神女塔!
無數(shù)的猜測,謠傳。千百年來,成武林神話。一說塔中藏匿獨步天下之奇功秘籍,又說塔中隱藏妖魔鬼怪,又說神女被囚禁于此。。?傊疅o論何種揣測,均令人無限神往之。。。。。
可是沒有人成功過。
原因很簡單,那塔身平滑如鏡。不要說門窗,連個縫隙都沒有。并且雖歷經(jīng)千年,卻不長青苔等物,光潔如新。
于是江湖中漸漸流傳著一種說法,只有重現(xiàn)神女塔降臨人世時候的景象,才可以探究石塔秘密。只是,那神仙一般的場景,又如何得以重現(xiàn)???
歲月流逝。
或者武林中出現(xiàn)一二個精研刀法之人,卻等不到暗器高手;或者有能飛花碎葉傷人之奇才,卻苦無隨心所欲控水自如之人。
歲月再流逝。
今夕何夕無人知,只是,武林中偏偏就剛巧出現(xiàn)了三位與這傳說十分之相符的人,三個行蹤飄忽的人,三個游蕩在武林最邊緣的人。武林中人迫不及待想看到那傳說中的神仙境界。只是,這三個人偏又都是心高氣傲得緊。要令其聯(lián)手,簡直比要太陽從西邊出來還難。
所以,請將莫若激將。不知從幾時開始,武林中流傳著一段話:
六月十八,神女幻化
刀沐花雨,縱橫天下
意思是說六月十八那日,三位絕頂高手將匯聚一處,合技重現(xiàn)當日景況,屆時神女塔秘密將告之天下云云。
沒有人知道這流言的出處,雖然懷疑,但是不可信其無,即使白跑一趟,也沒人愿意錯過這空前的盛事!所以龍心城從五月開始,客棧已經(jīng)預定一空。到六月,每家每戶都已經(jīng)高額留宿了外來人口。臨近十八,連屋頂都有高人俠士歇腳。
六月十八。
一大清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涼的味道。在炎熱的初夏時分,讓人覺得神清氣爽。龍心城中的居民都早早起身,而城門外,徹夜就有人排起了長隊等候進門。而有那擅長輕功的,早已不顧城規(guī)越過護城河,踏城墻行去。
人們轟然擁向神女塔。忽然,沖在最前面的人來了個急剎車,后來的人不防,\"碰\"地兩下撞倒在地。眼看后面的人就要破口大罵,抬眼所及,徒然不語。
空氣里清涼更甚,一個女子倚坐在神女塔旁的一方青石凳子上,正梳理三千青絲。淡綠輕衫,云蒸霧繞般。眾人訝異之極,偏又作聲不得。只見她纖手拂動,婉轉(zhuǎn)多姿。
連梳頭都這么好看的女子啊。。。。。。。。。。
良久,女子盈盈起身,微笑著向四周目瞪口呆的眾人打招呼:“大家早!大家好!”
諸人如夢初醒,一時議論紛紛,也無人答話。
女子顧盼自若,不覺困繞擾。展顏笑問:
“大家是不是很熱?下場細雨如何?”語如珠落玉盤,丁冬有聲。
人群中有膽大的大笑接口道:
“姑娘莫非是雨師下凡?說下雨就。。。。。!
那后面的“下雨”二字尚未出口,眾人已感覺到肌膚有濕濕潤潤之感,抬頭一看,天空中居然真的飄起綿綿細雨。!
這時朝陽尚未完全升起,淡黃的光芒中水滴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忽地有人猛然憶起一個人來,高聲叫道:
“你!你是’在水七方’。!”
在水一方,已是奪魂奪魄。
在水七方,簡直就是水中之王!
昔日朱大天王座下“柔水神君”,被譽為用水第一高手。但是,柔水神君亦只能控制大片水的流向,引以制敵。及至今日,“在水七方”控水之術(shù),已經(jīng)達到出神入化之境地。傳聞只要有“在水七方”的地方,就一定有水,無論是高山之巔,或是大漠腹地,只要有“在水七方”,就一定會有水的存在。或在天,或在地,或在舉手,或在投足。
所以適才這場“人工降雨”,即是“在水七方”以獨門心法,吸取附近江河之水,化而成汽,爾后再令其凝聚為雨。降水面積之大,覆蓋之廣,令得圍觀諸人瞠目結(jié)舌。倘若“在水七方”有意攻擊,滿天飛舞的皆盡是其武器,小雨飄忽,大雨凌厲?勺饔杲z,雨珠,雨槍,雨鏈等等無計其數(shù)的變化;倘若在雨水中混合用毒,實是令人防不勝防,無處可藏;再倘若處于冬季,則更可降下冰雹雪彈,其神秘莫測真真不可言說。
“在水七方”!
只是多少人知道,居然是這么一個正當風華的少女。!
只見她笑顏如花,向著認出自己名號的俠士微微萬福道:
“區(qū)區(qū)別號,不足掛齒。小女子名喚櫻時。”
當下眾人議論紛紛。突然一名中年男子詫異地指著身邊一位戴斗笠的年輕人:
“你。。。你身上為什么沒有淋濕???”
眾人好奇地向那年輕人望去,果然見他渾身上下干干凈凈滴水不沾。
忽地又有人驚叫道:
“看他的頭上啊!”
抬眼望去,但見雨滴飄落道青年頭上約莫三尺左右,便似遇到烈火一般,倏地化為蒸汽散去,卻不聞絲毫聲響。
正驚疑間,只聽櫻時輕笑:
“至陽至純,剛?cè)岵。兄臺當是兼?zhèn)渖倭帧饎偛粔纳窆Α拔洚敗忍鞜o上罡氣’兩大內(nèi)家至高心法,方能將水汽蒸發(fā)得如此干凈而不擾人視聽!
稍頓,在眾人一片喧嘩聲中又接著道:
“青衫皂鞋,斗笠隱身。雖欲藏而還現(xiàn),鋒芒畢露。地獄鐮刀,當真是聞名不如一見!
一語既出,眾皆嘩然。
須知地獄鐮刀乃是當今黑白二道均最為頭痛之人。此人行事亦正亦邪,若是血性豪杰,無論黑白,均敬重莫名;但若是鉆營投機,虛詐內(nèi)訌者,則不問來路,殺無赦!所以但凡那曾經(jīng)做過些個違心事的,乍一聽“地獄鐮刀”四個字都感覺如芒在背,坐立難安。偏生此君的情報收集能力十分優(yōu)秀,不少曾經(jīng)在江湖中以正人君為名的偽君子皆被一把鐮刀刺穿一生謊言。所以,圍觀諸人中不禁有的畏畏縮縮不敢靠近那青年了。
年輕人聽櫻時語,似乎一怔,旋即一字一頓道:
“櫻時姑娘絕技適才不過使出十之一二。如用‘潑墨大寫意,留白小題詩’之手法,再以‘在水七方’之身法布雨,只怕地獄鐮刀,此時真?zhèn)端坐地獄了去!毖韵聦ψ约荷矸莨┱J不諱。
櫻時笑語如珠:
“只怕在雨珠成形之前,那不知匿于何處的鐮刀,已經(jīng)先行將小女子送往地獄了。”
兩下皆不禁驚詫于對方對自己武功的熟悉程度。
“地獄鐮刀”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代代傳承的一個名號。源出昔年名震天下之小李飛刀。昔李尋歡仁懷于世,小李飛刀,例不虛發(fā)。雖在百曉生所作兵器譜中名列第三,卻能在那驚天動地的一戰(zhàn)中完敗榜首之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之飛環(huán)。只因李尋歡一直以為,兵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且“邪不勝正”向來是李尋歡秉持的觀念。他相信“善”必然止“惡”!“光明”必然驅(qū)散“黑暗”!后李尋歡傳技葉開,葉開一生以師為楷模,成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傳奇故事。及后,小李飛刀一度絕跡江湖。
有傳言小李飛刀絕跡是因葉開兩個徒弟觀念爭執(zhí)之故。其中一人以為,祖師爺悲憫之心太過,對窮兇惡極之人,應當以惡止惡。而另一人則始終堅持祖訓,以仁義待世。兩人無法彼此信服,在武功上亦無法勝過彼此,因而相約共同歸隱江湖,交由后人爭說是非曲直。是時其人以為,刀是兇器,故名“地獄”。出于對祖師爺?shù)淖鹁,避“飛刀”不用,改以專制“鐮刀”代之。是以故名“地獄鐮刀”。
“地獄鐮刀”傳人向來以號為名。秉承宗旨“以染血鐮刀蕩平一切罪惡,哪怕我也成為惡!”只惟恐一日制惡者反為惡所制,有辱先祖,故棄名姓不用之。
此時,傳聞之“雨”、“刀”均已到場。圍觀諸人已經(jīng)開始迫不及待。
“不知那‘花’是否已經(jīng)來了?”
“百花仙子是前輩,當然要晚點出場么。”
“反正我是等不及想看三位絕世高手的合技了。。。!
人群中的氣氛似乎令地獄鐮刀很反感:
“閣下是來看戲的?”對著剛才說話聲音最大的一名俠士。
“人生在世,誰不是戲子?誰不是看客?”櫻時插道,亦為那尷尬而慌亂的俠士解圍,“兄臺若是真正超脫無相,又何嗔之有?”
地獄鐮刀微微一嗮,正欲答話。忽聽一個輕柔的女聲傳來:
“婆婆,花不應該種在盆子里面,它們會哭的。要讓它們自由自在的生長在大地上!
其時圍觀者以數(shù)千記,但眾人均屏聲靜氣,聆聽“地獄鐮刀”與“在水七方”二人對話,惟恐漏掉一個字。
所以女子的聲音雖然很輕,卻還是被大部分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循聲望去,只見距離神女塔最近的一戶人家,竹籬院落內(nèi)七七八八擺放了許多盆栽的花。一個紫衫女子正低頭跟種花的老婦人說話。
女子背對眾人,身影纖細。兩臂上搭著一條淡粉色的鍛帶,長裙曳地。
只聽她繼續(xù)說道:
“玫瑰花喜歡陽光,用沙壤土最好。如果種在粘土上面開出的花朵就很不漂亮;郁金香也適宜種植在陽光充足的地方,用沙土。不怕寒,但是酷暑時候要加以防護;而牡丹呢,喜歡溫和涼爽的天氣,在濕熱的地方會影響生長,所以要保持干燥的環(huán)境。。。。。。!
她每說一句,老婦人就點一次頭。歡欣不已。
諸人也饒有興致的看著她進行花卉栽培講座。
倏地,一樣其黑如墨的小巧物事襲向紫衣女子背后。聲息全消,可見速度之疾?上в制屓烁杏X慢慢悠悠。似乎每個人都覺得那暗器濕從自己跟前游過去的,連形狀都看得清清楚楚。待得再要仔細看時,猛然發(fā)現(xiàn)掠過的竟只是一個影子而已!而暗器本身,早已逼近目標。
有眼尖的失聲叫了出來:
“鐮刀!。。。地獄。。。。。。。!
果是那青衫少年出了手。櫻時大驚。適才兩人相距不過數(shù)尺,竟未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只覺得他的肩膀似乎動了一下,便已發(fā)出那攝人魂魄的一刀!
背后偷襲,本非君子所為。何況對方是女性!櫻時大怒!
揚臂,“雨絲”將欲出手。
忽然,只見那紫衣女子蓮步輕移,踏五行,走八卦。似進似退,若往若還。步法匪夷所思。尚未看清楚她的動向,已見她閃身接過來襲之物。
“凌波微步?”地獄鐮刀似微微差異,“姑蘇慕容家的人?”
“不,不是‘凌波微步’。”櫻時搖頭,“雨絲”已收回,她確信這女子已無需她的相助,“是‘九宮落雁步’!”
“九宮落雁???。!”地獄鐮刀皺眉,“那只是傳說。。。。。!
“的確是傳說,而且還是個很美麗的傳說。”櫻時側(cè)首,似無限向往,“昔吳越相爭,西施受命滅吳。功成后,因?qū)κ朗滦幕乙鈶校萑霂X南叢山之中。卻得遇奇緣,加以自身高絕智慧,創(chuàng)‘九宮落雁步’及‘沉魚心法’等曠世絕學。時西施有侍女二人,隨習武功。惜乎資質(zhì)所限,不得要領(lǐng)。不要說完全繼承,光是精湛兩項之一亦未可。足見其精深博大如斯。后兩侍婢各傳后人。及今之逍遙派‘凌波微步’,相傳即是‘九宮落雁步’之殘缺步法。而‘傷心小箭’,亦是自部分‘沉魚心法’中轉(zhuǎn)化而來。想來,以殘缺部分流傳于世,便得以睥睨武林,若獲其真?zhèn),當是匪夷所思矣!。 ?br> 眾人中有知道這武林神話的,早已心神動搖。未聽過的,也開始心向往之。
地獄鐮刀卻似不以為然:
“櫻時姑娘所持之控水絕技,不亦為蓋世奇功?當知武學一途,無窮止境。如今距西施辭世已數(shù)百年有余,又怎知天下武林無有高出其右者?我等若拘泥古學,恐信傳聞,只怕是作繭自縛而已。某不才,挾師威名,全力以仆,求開拓進取。亦欲會會所謂武林神話!”
一番話鏗鏘擲地,人群中有熱血俠少,不禁擊掌叫好,頓覺豪情彭湃。
紫衣女子一直笑意盈盈看著眾人對話,此時方接口道:
“神話可以逾越,我祖在天有靈,當欣慰甚!焙筠D(zhuǎn)向櫻時,“姐姐真好眼力!居然看出適才紫禁踏位是坎非離,以一步而斷言。”
櫻時只覺與她十分投緣,當即歡笑:
“這位妹妹好身手,令櫻時慚愧。若已知妹妹身負如此絕學,櫻時亦無需擔憂某刀背后一襲了!毖韵,仍然對地獄鐮刀背后偷襲一事頗為不滿。
地獄鐮刀“哼”了一聲表示抗議,也不多話。只是看向那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對櫻時的關(guān)懷大為感動:
“多謝姐姐費心關(guān)照。不過,這位刀兄向紫禁背后出手,恐怕還是責怪紫禁一時好玩,先偷了他的寶貝之故!
地獄鐮刀又“哼”了一聲,斗笠微揚。
“不過哪,”紫衣女子捉狹道,“顯見鐮刀兄適才并未施展殺著,否則也不會任紫禁這么輕易的避了去!
她叫紫禁~~~
櫻時好奇心大起:
“不知紫禁妹妹偷了鐮刀兄臺何等寶貝?”
地獄鐮刀再次“哼”了一聲,斗笠再揚。
紫禁正欲答話,忽然人群中有人抗議:
“百花仙子為何還未出現(xiàn)。。!別忘了今日正事要緊。大伙兒還等著看神女塔能否打開哪!”
感情紫禁并非他們要等的人?
有不認識百花仙子的人,也在四周打探:“百花仙子是何許模樣?”
那知情的笑話道:
“百花仙子早在四十年前就成名,如今算來也當六七十歲啦。怎會是這個小姑娘!”
當下眾人議論紛紛,噓聲四起。
櫻時皺眉,回首清斥道:
“諸位,與何人聯(lián)手,聯(lián)手與否是我等自己的事。不樂意的請打道回府。”
地獄鐮刀似乎嘴角稍微牽動了一下。表示出難得的一次贊同。
紫禁輕笑:
“諸位莫慌,百花前輩年事已高,無意再次卷入江湖是非。適逢紫禁有緣得以與前輩相會,受前輩托而來。今當不負眾望就是。”
人群中有人怪聲怪氣的叫道:
“姑娘你又是載花種草又是沉魚落雁什么的,跟我等今天要看的盛況扯不上邊啊!
紫禁笑,轉(zhuǎn)向櫻時:
“姐姐適才欲知紫禁究竟盜取了地獄鐮刀的何等寶貝么?”
櫻時點頭。側(cè)眼看地獄鐮刀,但見他臉色鐵青,似是對于被盜之物十分在意,連“哼”都省略了。
紫禁向地獄鐮刀拱手道:
“兄臺莫怪,紫禁一時好玩,乘不防備時動用寶刀,并無惡意。今當原樣奉還!
寶刀?地獄鐮刀的鐮刀,不是隨身攜帶的么?怎會讓這女子偷了去?若是,難怪地獄鐮刀會如此動怒。不過能偷到地獄鐮刀隨身之物,這女子的武功。。。。不可思議啊。。。。
猜疑間,忽覺風起。
紫禁所站立院落中無數(shù)殘花落葉悉數(shù)卷動,漫舞開來。只見她向櫻時笑道:
“姐姐適才所言之九宮落雁步,沉魚心法,確為我祖所創(chuàng)。但祖師最為深奧幽玄之絕學并不在此,而是。。。。!毖约按,雙臂一展,鍛帶飛舞。那些個花、葉居然似有生命般隨之號令,聚在紫禁前后左右半空之中。整齊劃一,又似各有所司,隱隱透露出太極變幻氣息。聽得紫禁一聲清叱,“花陣!”
眾人如何見過此等陣仗,均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紫禁。
“去!”聽紫禁輕喝。那花葉陣忽地越過眾人頭頂,直向塔邊一處樹林席卷而去。片刻,再聽紫禁輕喚:“回!”那花葉陣隨即卷席著原路飛回,中間似乎包裹著什么物事。
花葉陣行到地獄鐮刀上空,忽地散開來。似是剛才被秋風吹落一般,飄飄灑灑的落下。而那裹在中間一物,急速下墜。離得近的有人叫喚出來:
“鐮刀!好大的鐮刀!。
忽地,地獄鐮刀縱身而起,不見他身法有何變化,似一飛沖天般,半空抓過那幾乎與其身長一樣的巨型鐮刀。
自古以來,暗器皆以輕靈見長。制作越是小巧精致,便越發(fā)利于發(fā)射。適才地獄鐮刀出手一次,也是一柄做工精良的小巧鐮刀。
如今忽然從半空中落下一柄如此巨大的鐮刀,究竟是何用意?
櫻時拍手笑道:
“舉重若輕,是為高手。而能舉輕若重,才是天下暗器第一流。鐮刀兄臺這柄寶刀,當是為今日裂地之舉所特意攜帶。”
“此刀乃是千年寒鐵所鑄,其鋒芒幾乎在丈外即能感覺。”紫禁輕笑,“適才諸位為櫻時姐姐的天雨和鐮刀兄的內(nèi)力所吸引,紫禁才得以在這院落草叢中發(fā)現(xiàn)此刀。想必是地獄鐮刀大俠之物,一時興起,給挪了個地方。想必是鐮刀兄臺在紫禁與老婆婆對話時發(fā)現(xiàn)刀已不在原來地方,才對紫禁出手。在此紫禁陪不是了。”
櫻時恍然:
“難怪適才降水時似乎發(fā)覺有風吹動花葉,不曾想是妹妹絕技!
“關(guān)于這柄刀。。。。。!弊辖D(zhuǎn)向地獄鐮刀。
“不錯,”地獄鐮刀沉聲,“此即是真正的地獄鐮刀!”
地獄鐮刀是指一個人,也是一柄刀。
一個持刀的人,一柄攝人的刀。
刀即是人,人即是刀!
日常用者,與普通暗器毫無二致。但真正威力,非此冰魄寶刀不能顯現(xiàn)。
“難怪,”紫禁輕嘆,“若是方便隨身攜帶之物,那紫禁有再大本事,也是無法碰觸的呢!
“除卻歷代傳人外,地獄鐮刀從未為外人碰觸。紫禁姑娘為第一人,令在下汗顏!
櫻時走近觀看:
“如今三人齊聚,不知當如何進行‘刀沐花雨’之舉?”
“一定要做么?”紫禁幽幽發(fā)問。
“妹妹作何感想?”櫻時側(cè)首。
“據(jù)傳說,當日飄灑的是漫天花雨。如此說來。。。。!弊辖曇魺o限惆悵,“姐姐的雨,取材隨處可見,況且雨水浸潤大地,本即善舉。。!
“妹妹本性純善,不忍殘花。。。。。。。。。!睓褧r嘆。
“要重現(xiàn)其境,必不是這些凋零的落花所可勝任。更況,花陣威力,本就與所用花葉的生命力相關(guān)。今日事非新鮮花瓣不可為之。。。。。然則漫天飛花,在刀光裂地之前,要損耗幾多植株?。。。。。。而況如今唯一取材之地,僅此小小花圃而已,主人家半生心血,又豈忍毀之一旦。。。。。。!
“只是若今日我等不以施為,這塔不知又要斷絕多少俠客之夢。千百年來,為之魂牽夢縈,甚而不惜窮其畢生精力,荒廢韶華;蛟S這塔本身只是一個虛無,我等若得以將真相大白于天下,也算是造福蒼生。如此,或那犧牲是可以接受。。。。。!睓褧r緩緩道。
地獄鐮刀聲音凝重:
“有所得,有所失。此事本非我等本意為之。但,既此塔牽系眾望,又如櫻時姑娘所言。似乎只有全力一試,以解千古大惑。即便不造浮屠,亦不致落下傷天害理之名。”
一直站在紫禁身邊的老婦人似乎聽懂了什么,顫顫巍巍的問道:
“列位爭執(zhí)所言,可是為老太婆的這個小花圃么?”
“婆婆。。。!弊辖杂种。
“今兒個來了這么多人,想必都是來看神女塔的。老太婆若是獻出些許微薄之物便能為解開神女塔之密出力,是無限歡喜的。”老婦人看向紫禁,“這位姑娘對花精通勝過老太婆千百倍,老太婆相信愛花之人,必不會平白犧牲這一撥撥姹紫嫣紅!
紫禁哽咽無語。
櫻時拍手道:
“花年年會開,今雖在其盛放時取之。妹妹絕學,當可以取花而不傷莖。事畢,妹妹尚可教授婆婆栽培撫育之道,亦不算損失太過呢!
紫禁展顏:
“確如姐姐所言,是紫禁未想開了!被厥淄虻鬲z鐮刀,“不知要以裂地,兄臺需要幾刀?”
“是極!”櫻時亦道,“知道鐮刀兄的計劃,我等也可控制花雨在空的時長和疏密!
地獄鐮刀沉吟半響,又緩緩圍著神女塔踱了三圈,才凝聲應道:
“三刀!”
“三刀?”
“只需三刀么?”
“一刀劈天,凝神歸元,依引宇空浩渺之力;二刀切塔,縈繞根基,撼動其本;第三刀裂地,削除塔身座基方圓二丈之土。在下功力尚淺,亦只能至此地步了!
圍觀諸人均已被其氣魄震驚,卻見他自言“功力尚淺”,幾乎氣暈過去。
櫻時頷首:“如此我等亦以三波陣勢發(fā)動,最后一擊時,全力以赴!”
時紫禁已經(jīng)走出院落,倚在一株蒼柏之下。
地獄鐮刀收斂心神,立于塔下。
櫻時向樹林邊上走去,步子很緩,且越走越顯凝重。
就在櫻時即將到達樹林邊緣時,忽然身形回旋直起,剎那間,如絲絮般飄渺的雨霧飄飄揚揚籠罩住塔身及方圓三四十丈之遙。
旋即一陣清風來襲,稍帶淡淡芬芳。只見漫天悠悠揚揚灑落紅黃白黑各色玫瑰花瓣,隨風飄搖,只在空中飛旋盤轉(zhuǎn),亦不落地。
是時諸人已為眼前景象迷戀驚喜不已,各各抬頭仰望,居然連贊嘆都忘記,只沉醉花雨其中。
倏地,一道清光沖天而起,地獄鐮刀寒光乍現(xiàn),鋒刃迎向蒼天,不,是劈向蒼天。剎時,風云聚變,太陽光芒似乎也暗淡下去,長空中只聽風聲鶴唳,天幕似乎被劃開一道橫亙兩端的口子。
飄忽的雨霧漸漸變成了雨絲,櫻時婀娜萬般佇立在雨中,陽光下水珠映射出七彩光芒,點綴得她如同天女下凡般。雨絲纏綿悱惻,如少女多情,無盡牽絆,如泣如訴,如歌如畫。一幅雨境,居然演繹得如同江南三月般。
一邊,各色玫瑰花穿插雨中,或相逐嬉戲,或獨自徜徉,或回旋蕩漾,或悠忽起落。花雨相映成趣。天際淡淡云彩又緩緩聚攏,明媚晴空下,一幅神仙境界。
空中翻滾的鐮刀寒芒突然劃出無數(shù)線痕,交織成網(wǎng),鶴嚦長空,疾疾對準神女塔塔基罩下。刀風中挾蒼穹靈韻,宇宙華彩。似天神臨世,威儀莊嚴。神女塔似乎為這驚天動地的一刀震撼,塔身開始動搖不定。又似被斷開了千年枷鎖,欲破土而出!
突然,雨絲化作雨滴,滴滴盈翠。用心者可見,幾乎每滴雨珠大小形狀如出一輒。而且櫻時如今已經(jīng)看不清楚身在何方,雨中似乎處處皆是她纖秀的身影,又無處可真見其面目,“在水七方”,天下無雙!雨勢并不大,但是凡雨境中人皆感覺到被網(wǎng)絡其中,不得自拔。似乎處處為雨,似乎這天地,就是一個雨的世界!寫意,大潑墨!!而雨中穿梭的櫻時,就是這雨之世界的主宰!是靈動之希望!眾人視線不自覺的追隨她的身影,似乎只要離開一瞬,就將被這雨吞沒!題詩,小留白。!
而那雨中繁花,片片翻飛,似乎突然之間被賦予了生命一般。自由自在往來于雨中,疾處隨雨勢而去,緩處逆水向而行。蔟錦嫣然,又暗合九宮八卦之象,于天地隱隱呼應,花瓣雖柔弱,卻因此大氣支撐而顯得昂然自得。紫禁踏九宮落雁步,穿行于花雨叢中,翩翩然似行云流水,與空中忽左忽右之櫻時相得益彰。
神女塔晃動愈加厲害,忽聽一聲長嘯。地獄鐮刀在空中身形再變,以刀為軸心,人刀一體,以不可思議之速度旋轉(zhuǎn)呼嘯攻向塔邊土地。那一瞬風云變色,日月無光,唯有那花雨依舊施施然飄灑悠閑。
地獄鐮刀如光電般瞬間繞塔身三周,長刀如土,所過之處,大地迸裂。
三人皆已全力施為!
刀光停,大雨住,飛花落。
大地被浸潤的無比光潔,玫瑰花瓣散落一地,依然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嬌媚如不曾被采摘過。而神女塔基座四周,被掘開了一個極深的環(huán)形坑。
本來動搖的十分厲害的塔身,突然安靜下來。
而適才合力出演那曠古爍今一幕的三位,此刻也兀自靜立在一旁調(diào)息。
所有的人都注視著神女塔,地獄鐮刀臉色蒼白,呼吸急促,斗笠已在發(fā)出第三刀時跌落。可看見這名震黑白二道的年輕人,居然是那樣的文靜清秀。櫻時因激動而臉色微微泛紅,穿梭雨中并未令任何水珠沾及自身,鬢邊緊帖臉頰的發(fā)絲卻是因為汗水所致。紫禁手中兀自握著一片花瓣,行九宮八卦陣所消耗的體力幾乎讓她不支。
沒有動靜。
神女塔似乎已經(jīng)把一切遺忘般,沒有絲毫動靜。
就在眾人皆以為無望的時候,驀地,神女塔中迸發(fā)出數(shù)道金光,光芒炙熱,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良久,金光漸漸平息。眾人睜眼再看,卻發(fā)現(xiàn)神女塔已經(jīng)不翼而飛。!
剎那間,眾人失望、落魄、抱怨。。。。。。。。一種深深的失落籠罩心頭。。。。。
忽地有人大叫:
“神女!神女。!”
但見半空中一座巨大的雕像懸浮,長的跟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有很大不同,高挺的鼻梁,卷曲的頭發(fā),左手提著一面圓盾,右手托著一個小小的雕像。。。。。。。
“不是神女,是女神。”竟然有聲音從雕像中傳來。。
眾人之驚異非言語所能形容,竟無人應聲。
沉默,終于紫禁第一個恢復過來,顫聲問道:
“你?你說你是女神?”
“我是西方神詆,與你們信仰的東方諸神相似!
“何方神圣?”地獄鐮刀沉聲發(fā)問。
“我是司掌智慧與戰(zhàn)爭之女神,在西方,人們稱我為雅典娜!
“既是西方神仙,為何到我東土?”櫻時追問。
“我于千年前圣戰(zhàn)中負于冥王哈迪斯與海皇波塞冬聯(lián)軍,后被守護我的最后三名圣斗士救出,一路護送至此。進入東方神仙領(lǐng)域,請求得一地棲身以恢復元氣。三名戰(zhàn)士到得此地,已經(jīng)傷重不治。在護我化身后,終于消失,回歸自己星座。”
“既是神仙,為何連自己的戰(zhàn)士都不能守護?”紫禁不解。
“我是女神,但我的戰(zhàn)士皆為凡人。這與東方神仙的天兵天將是不盡相同的。我沒有辦法讓他們超脫生死輪回。在下一世,他們還會轉(zhuǎn)生成為我的戰(zhàn)士。迎接下一次圣戰(zhàn)!
“那有什么意義?”地獄鐮刀緊迫追擊。
沉默。
自稱女神的雅典娜居然無語。
良久,才聽她緩緩道:
“沒有意義。”
“世間的事,豈非都不盡然是有意義的。”櫻時接口道,“只是如果不去做,就會失去或許會有意義的東西罷!
“如同今日我們所做之事。”紫禁輕笑。
“三位戰(zhàn)士以性命為封印,鎖住此塔。怕的是我的敵人乘虛而入,雖然這里是東方。所以要解開封印,只有重新展現(xiàn)當年他們封印的場景。原本以為只有待我的戰(zhàn)士重新轉(zhuǎn)世輪回,才可以再度解開封印。不想東土居然如此湊巧出現(xiàn)三位奇才;蛟S這也是宿命!
“是湊巧,不是宿命!钡鬲z鐮刀堅持無神論。
“如果連神也相信宿命,那么生命的存在也沒有意義!弊辖菏。
“所以,雅典娜女神。請擺脫宿命。或許,那無意義的戰(zhàn)爭,由誰而起,亦可由誰結(jié)束。”櫻時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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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娜帶著三個東方年輕人的忠告踏上歸程。
公元20世紀,一個叫沙織的女孩成為雅典娜的轉(zhuǎn)世。
她終結(jié)了圣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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