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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連他究竟長什么樣子都沒看清楚。
就知道是個恣意的有點瘋的家伙,開了一輛破破爛爛的白色越野車,似乎正好跟你目的地相同。
你注意到那輛車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不知道為什么。
你看著那輛車跟你有意無意的賽跑。你坐在電車上,他開著破爛到快成為廢鐵的車子,兩個人,像平行線上的兩個點,總是并行著,偶爾錯過,努力去看,他又出現(xiàn)在你前面不遠的地方,囂張地讓人咬牙,恨不能一拳打碎他的笑容。
是啊,看不到那張臉,卻被那張臉上理所當然會有的燦爛燒痛了心。
你以為他會一直呆在那個地方了,直到兩條路的盡頭。
但是人生總是意外的,正如你永遠都不會料到,電車會不會突然來個脫軌,那輛破爛的車會不會突然間就真的成了一堆不會動的爛鐵。
看到那輛在夏天的高溫中白得扎眼的車拋錨時,你承認你那一瞬間有出了一口惡氣一般的歡欣,興奮到忘了周遭的一切跳了起來大聲叫好結果卻撞到了自己的腦袋。
尷尬地看著周圍人猶如看瘋子的視線,你摸著頭訕訕坐下,大概是頭上的疼痛在心里扎了下來,刺得你一陣一陣的煩躁。
煩躁到你終于出聲喊停了電車,下去一步步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只是來的時候是用輪子壓車軌,回去的時候是用腳底板壓馬路。
可能是剛剛那一下撞得真有點恨,也可能是夏天的太陽烤得頭有點昏。你一步步地走,心里的焦躁也在一點點的積累。
直到你看到欄桿上坐著看海的那個人,和那個人身后那輛破舊拋錨的白色越野車。
這就是你們的初遇。其實仔細想一想,竟然意外的浪漫。
正如后來釣魚的時候他對你說的,如果他是女人,你那么仗義地幫他推車,他大概已經愛上了你。
是啊,為什么他不是女人呢?
是啊,為什么他不能愛上你呢?
是啊,為什么你那個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也愛上了他呢?打從那沒看清楚容貌的第一眼開始?
你和他把車一路推了下去,推了很遠的一段距離,兩個人都熱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可是即使頭上是火辣辣的太陽,腳下是烤死人的柏油路,你心底卻還是希望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走到世界的盡頭。
似乎這樣推著車,生命中的一切煩惱也都被推了出去。像是給自己做了一次心理SPA。
旁邊的他即使推著車也一直喋喋不休,讓你懷疑他怎么就會有那么多的口水。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卻又充滿活力。如果去唱歌,大概也是能賺回一點飯錢的吧?
你覺得你是皺著眉頭的,因為他的吵鬧?墒且暰無意中瞥過后視鏡的時候,你卻有點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臉上的微笑。在那樣一間公司里,你有多久沒有這么輕松而發(fā)自真心的微笑了?
來大海果然是正確的選擇吧。
兩人一車一起沖進涼爽的海水里時,你盡管一臉不豫,卻在心里淡淡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海邊,真的是個不錯的地方。如果你沒有丟了自己的錢包。
看著他一臉得意的壞笑攤開手掌對窘迫的你要著定金的時候,你恨不能一拳打爛他的笑容。這個時候的你又開始暗暗后悔,當時為什么會鬼使神差鬼迷了心竅下去幫他推那輛廢銅爛鐵。
可是那個晚上,跟他一起窩在小閣樓里聽海潮的時候,你卻還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發(fā)現(xiàn),你心底還是有著小小振奮的。
其實也不賴,打工什么的。
但是,能不能拜托上帝讓他閉上那張吵了一天的嘴?那樣噼噼啪啪說了一天還沒有喝多少水又做了重體力勞動之后,他真的不會脫水嗎?
那時的你其實還是在憂心他吧,只是你沒有發(fā)現(xiàn),也不愿承認。
你發(fā)現(xiàn),即使你假裝對他不理不睬,假裝已經睡著,卻還是沒辦法堵住那張吵吵鬧鬧的嘴。你閉上眼睛努力忍耐,但是心里卻對他的話有了共鳴。
超人怪獸什么的,大概是所有男孩子的童年吧?
可是當你忍不住坐起來想要糾正他的一些錯誤時,卻赫然發(fā)現(xiàn)他已經睡了過去,用時不過兩秒鐘。
你有些嫉妒地盯著那張張著嘴小聲打呼的臉,恨恨地想著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做到這么沒心沒肺,想什么時候睡著就什么時候睡著。看得久了,你怨恨地想著要不要干脆湊上去堵住那張嘴,讓他徹底消音。
但是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你卻發(fā)現(xiàn),這個晚上,是你這么多年來,睡得最香甜安穩(wěn)的一個晚上。
卻故意做出了沒精打采的樣子,尤其是看到了在音樂里用力扭來扭去不知道是在跳舞還是在準備早餐的他時。
那個時候你再次后悔昨晚怎么只是瞪了他很久,最終卻還是沒壓上去消了他的音順便也銷了他的小命。
你看著他在廚房里張牙舞爪,模糊想著似乎在電車上看到他時,耳邊似乎就響著嘈雜的夏天的音樂,眼睛里似乎能看到車窗后他多動兒一樣不斷搖來晃去的樣子。
但是你怎么可能真的聽到他車里的音樂。
但是你現(xiàn)在卻可以聽到他的晨起曲目,看著他在你眼前晃來晃去,所到之處似乎帶上了夏日的晨曦,讓你眼暈。
所以你毫不客氣地揪著他昨晚的小辮子,告訴他是裕二不是丈二,告訴他是二百五不是二百。
果不其然,你看到他迅速回頭瞪了你一眼,一驚一乍地抱怨著你的裝睡。
你的心情迅速好了很多,有點像外面透明的海。
之后的日子你過的很不平靜。有了他的日子,怎么會平靜。
中間你曾短暫地離開過一次。離開海邊的日子平靜的像一潭死水,讓你忍不住就會回憶起海邊的那些熱鬧的日子,讓你忍不住懷念著他如同不間斷的海浪一般的吵吵鬧鬧。
在自己公司里聽到熟悉的聲音時,你一度以為自己是幻聽。直到聽到自己曾經寫的詩被大聲地念了出來。
你回頭,正好在熙攘的人群里看到了沖你狡黠微笑的女孩,還有女孩身邊大力揮手揮到差點泄了春光的他。
他來了。他在你的家里睡了一個晚上。他離開了。
沒多久,你辭職了。
又沒多久,你的上司出現(xiàn)在海邊的民宿,看到他之后,那個對你亦師亦友的老人家疲憊地嘆了口氣。
原來你的辭職,都是因為他。
你無意中聽到這句話,只是不經意的一笑。
之后,你留下了。他一如既往的喜歡粘著你,有時候會讓你懷疑,他是不是有雛鳥情結。
但是在無人的時候,你卻不能不對自己承認,看著他好像搖著尾巴和毛茸茸耳朵的狗狗一樣撲過來跟你斗氣跟你拌嘴跟你撒嬌的時候,你心里的某處軟的似乎能釀出甘甜的蜜。
但是你最經常做的事,卻是冷淡甚至有點不耐煩的把他推開。
看著他跳著遠去的背影,你對自己說,他其實根本不在意。
但是你卻忘了,誰都會受傷。只是有人選擇了用微笑包裹傷口,然后在無人的時候,自己一個人獨自地舔。
最后一次,你和他背道而馳。
車上的你終究忍不住回頭,卻只看到一個瀟灑又決絕的背影。
這個時候的你,才終于逐漸想通,他對你,似乎從來都不曾真正地靠近過……
或者,每次當他試探地想要走近你的時候,都被你貌似冷淡地推到了一邊。
所以最終,離開了平行線終于相交的你們,卻最終只留給對方一個背影,從此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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