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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天后登基之后,太子仍是太子。
不曾被逼退位,不曾被賜鴆酒,太子行宮照住,衣物上的龍也不曾少繡過一條。
就連太子幾次三番稱病不上朝在自己府邸里窩著,皇上也不曾動怒,反而是差了人送去不少東西——什么天山的雪蓮千年的人參,西天的靈丹東海的妙藥。
有人說,皇上這是心虛了,生生把個太子逼退了位,這時才想起彌補了。有人說皇上這是殺膩了,算來算去李家的人還是要剩一個,否則定會激起眾怒,這皇位即使坐了上去,也坐不久遠。有人還說,皇上這根本是綿里藏針笑里藏刀,她對太子越是好,太子死得便越是早。
“這些坊間傳言,你怎么看?”
狄仁杰笑嘻嘻地問著裴東來,后者卻只是拿著卷宗神色嚴肅地看,似是根本不曾聽到狄仁杰的問話。
清了清嗓子繞到那人身邊,狄仁杰把頭湊得近了一些,再次問道,“東來,你就真一點興趣都沒有?”
裴東來這才轉了頭,斜了眼瞥著幾乎湊到他臉頰邊的狄仁杰,“這些事,和大理寺又有什么關系?既然沒有關系,我又為何要感興趣!闭f畢,便把手里的卷宗往桌上輕輕一摔,空出來的一只手一指案上成堆的卷宗,一邊扯出一個冷笑一邊繼續(xù)說道,“若關心這些事能破的了這些案子,我現(xiàn)在立即就騎了馬,挨家挨戶去打聽這些閑言去。”
自知討了個沒趣,狄仁杰卻也不惱,依舊笑得開心又油滑。待過了幾日之后,仍舊拿著些類似的話,繼續(xù)在裴東來面前碰上一鼻子灰。
只是這種話題談得久了,偶爾裴東來心情不錯的時候,倒也會接上幾句。
“東來,你說,若皇上真的要殺太子,你是會幫皇上,還是幫太子?”
“自然是太子!
“為何?”
“他又不曾犯錯,無罪致死。只除了一點。”
“除了一點?”
“除了他膽子太小!”說完,那人輕哼了一聲,鼻音里透出些微的不屑。
狄仁杰仍舊笑得一臉好心情,只是那嘴角,似乎翹得更厲害了些。
幾日后,皇上突然頒了一道圣旨,特賜狄仁杰為欽差,率大理寺上下徹查太子謀反一案。
那日拿了圣旨,狄仁杰頭一次收了笑容皺緊眉頭,把自己和裴東來關進屋子,對著手中明黃色的一卷看了許久,抬頭盯著裴東來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問,“東來,你信么,太子會謀反?”
“不信!
“為何?”
“我說過,他膽子太小!
這次的裴東來不曾冷哼,語氣里也再沒有那份微弱的不屑,卻似乎多了些許的憐憫。
那天晚上狄仁杰在大理寺的一間屋子里點了蠟燭,一直坐到天光。
四更時分,著人提了燈籠的裴東來從裴府一路走回大理寺,一腳踹開狄仁杰的房門,卻只是在風口背著手站了一陣子就轉身離去,期間一句話也沒有說。
“太子敢謀反,除非鐵樹會開花。這案子,還怎么查?”
大理寺上上下下奔波了幾天之后,某一日大理寺的少卿裴東來卻歪在椅子上一臉不耐煩地推開眼前堆著的一堆紙張,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正忙著跑前跑后端茶倒水的張訓被這話嚇了一跳,手抖了一抖,端著的茶便潑出了少許,惹得裴東來極為不高興地瞪過去一眼。
坐在一邊,已經(jīng)不緊不慢逗了幾日鳥的狄仁杰卻慢悠悠又心不在焉地接話道,“不能查也要查。這案子啊,是查的越久越好。拖得越久,太子活得時間也就越長。或許總有一日,皇上念在骨肉親情上,會放太子一馬呢!
“你以為你能拖多久?”
“能拖得一日,便是一日。”
“你真以為皇上會改變主意?”
“她不會。”
“既然如此,那還拖什么!我現(xiàn)在就入宮,稟告皇上說太子謀反系屬誣告!
“東來,你不要命了!”
一直狀似悠閑的狄仁杰此刻卻霍然起身,伸臂一把攔住起身就要向外走的裴東來!澳銘摵芮宄,皇上她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裴東來微歪了頭,上下打量了幾眼狄仁杰后,嗤笑一聲,“皇上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我懶得去理。我只知道一件事——太子他的確沒有謀反!
那日狄仁杰還是攔下了裴東來。
若真讓他跑去對皇上說,太子并沒有謀反,只怕救不了太子,還會把裴東來自己也搭進去。
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狄仁杰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它發(fā)生。
只是自那日之后,裴東來卻對太子一案甩手不理,忙前忙后地繼續(xù)去查那些堆積的舊案。
“這種查無可查的事,根本不值得浪費時間。大理寺堆積了那么多案子,卻為了這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就擱置下來,你們喜歡這樣耗著,我卻沒那個耐心陪!”
想著那日裴東來硬邦邦甩來的一句話,狄仁杰不由苦笑。
是啊,這件事就這樣耗著,終究不是辦法。
只是還未等狄仁杰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宮里突然傳出了一道圣旨,說太子意欲謀反,從此廢為庶人,永世不得回京。
聽了這道圣旨,狄仁杰心里先是一涼,之后便又稍感寬慰。
無論如何,這次皇上并沒有下殺手,這便足夠。
可隨著圣旨而來的,卻又有另一個傳言。說皇上本意是要賜死太子,奈何有大理寺的官員極力辯護,言之鑿鑿說太子謀反純屬污蔑。圣上大怒之下當場賜了毒酒……
剩下的話,狄仁杰已不復記憶。
只是不斷在心底念叨,難怪這兩日沒見東來。
那天深夜的時候,狄仁杰的房門再次被一只手粗魯?shù)赝崎_?葑苏盏牡胰式荏@喜抬頭,正欲喚一聲“東來”,卻生生收了音,看著門口男裝麗人的眼神,有些恍惚。
門口的人,不是裴東來,是上官靜兒。
“狄仁杰,皇上讓我來,是讓我說一聲……對不起!
“當日殿上,她根本是無路可退,唯有賜死裴東來!
“狄仁杰,皇上讓我轉告你,那日換做任何人,她都會照殺不誤!
“狄仁杰,當時殿上有人也曾問過裴東來,那事是否……也和你有關!
“他說,沒有!
狄仁杰閉了眼,抬高了頭。沉默許久之后,才啞了嗓子低低問道,“那些人的名字?”
上官靜兒伸手入懷,拿了一張摺得整整齊齊的紙出來,默默走過去,放在狄仁杰身前案上。
狄仁杰睜了眼,漠然盯著那張宣紙,卻是靜靜伸手,下了逐客令。
上官靜兒看了他半晌之后,終是嘆一口氣,轉身離去。
若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
更何況是非親非故之人。
狄仁杰默默拿起桌上紙張,慢慢展了開來,細細看著上面的幾個名字。
那字跡很眼熟。正是皇上御筆。
那些人名卻也十分眼熟。正是皇上身邊豢養(yǎng)了許久的,鷹犬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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