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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賭
推開“杜立德”診所的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杜立德”臥室的方向有些許昏黃的光亮。傍晚六點不到,這家伙在干什么呢?我徑直向他的臥室走去,推開門,一股刺鼻酒氣撲來。
我捂著鼻子,“。∧阍诟墒裁窗。俊
“杜立德”轉(zhuǎn)過身抬頭看我,“你來了。”
我被滿屋子濃重的酒氣和他臉上的陰郁表情嚇了一跳。郁郁不得志的人明明是我啊,怎么他看起來一副借酒澆愁的惆悵模樣。
半小時前接到“杜立德”打來的電話,說是診所里的抗生素沒有了,借我診所里的存貨急用。我讓他自己來取。每天被那些好事的記者盯著,我暫停了診所的業(yè)務,幾乎足不出戶,以免麻煩纏身。
“我喝酒了,不能開車!彼陔娫捓镞@么硬邦邦地回復我。
我無語,乖乖地打著出租車“送貨上門”了。我到底有多寵著這家伙。
“你要的東西!蔽野押醒b的抗生素放在桌上。
“謝了!薄岸帕⒌隆笨炊紱]看一眼。他拿過一個空杯子,倒了半杯酒,“陪我喝點兒!
我脫下外套放在一邊,盤腿坐在他對面,心想著他怎么知道我沒開車。
“怕被跟蹤,所以沒有開車吧!”他像是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似的說道。
我拿過酒杯,淺嘗了一口,辣得吐著舌頭,“這是什么酒!味道這么沖!
“杜立德”輕哼了一聲,喝了一大口。
這家伙,很不對勁。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們在這種低氣壓狀態(tài)中默默地喝著酒。他像是在和人拼酒一樣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我對這種烈性的酒很是苦手,不緊不慢地小口抿著。
“吶,”“杜立德”忽然開口說話,眼睛盯著手上把玩著的空酒杯,“如果我問你要一個答案,你會回復我什么呢?”
“答案?”我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所指的事情。
“雖然說過不勉強你,但是我果然還是很在意你對我的真實感覺!彼痤^看我,眼神朦朧。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他指的是那件事。
“你怎么忽然提這個……”我避而不談,低下頭去喝一口酒。
“你準備怎么回復我?”他追問。
“什么。 蔽依^續(xù)閃躲著不去正視他的問題。這段時間,疲于應對工作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事端,我?guī)缀跬酥鞍l(fā)生在我們之間的種種曖昧!岸帕⒌隆睕]有深究,我也沒有回應,F(xiàn)在突然被他問起來,我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回復?我該怎么回復呢?是不是只有拒絕和接受這兩個選項呢?不管是哪一個,我似乎都沒有勇氣去選擇。喜歡與不喜歡,都無法輕易說出口。忽然覺得自己還真是個缺乏責任感的家伙。
“答案是什么?”他鍥而不舍,我心虛地不敢看他,繼續(xù)裝聾作啞。
沉默了一會兒,“杜立德”突然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我身邊,奪過我手中的杯子,一口氣喝光剩下的酒,然后把杯子扔在桌上,扳正我的肩膀。
“別再逃避了!回答我!”他吼道。
這一連串的動作發(fā)生得太快,我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地想掙脫他的禁錮,卻馬上被他擒住了手腕。一聲悶響,我被推倒在硬硬的榻榻米上,腦袋和后背撞得生疼,瞬間有點兒暈乎。一旦認真起來,這家伙的力氣大得嚇人,容不得反抗。他直勾勾地盯著我,那是一種堅定了信念想要強行掠奪心愛之物的男人特有的危險目光。這樣的“杜立德”我第一次見到,看來他是下定決心要在今天有個了結(jié)了。
我的心頭竄起一股恐懼,脊背發(fā)涼。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如果跨過了那條線,我們的關系就會脫韁而去,奔向無法預測的未來。
“你干什么?別這樣!”我死命掙扎著,“杜立德”卻完全不理會,自顧自地繼續(xù)著侵略。他的氣息和熱量撲下來,我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被酒精灼燒的胃一樣火辣辣地燥熱起來了。
“健一!住手!”我頑抗著,“杜立德”依舊沉默著不回應。他喘著粗氣俯視著我,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他騰出一只手,玩味般地撫過我的臉、嘴唇、脖頸、鎖骨,欺身壓下來……一陣麻酥酥的感覺沿著脊柱沖向我的大腦,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處于發(fā)瘋的邊緣。
沒有等他的動作進一步深入,我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開他。
“你要毀了我們你才滿意嗎?”我向他厲聲喊道,聲音大得把我自己都嚇到了。
“杜立德”直挺挺地跪坐在我面前,原本由于情動而發(fā)紅的面龐變得蒼白。我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對他來講具有多大的殺傷力。我說出了他最擔心的事情,這也是讓他壓抑著感情、遲遲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原因。因為怕失去對方,所以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去愛。雖然不能直率地承認,但是在某處程度上講,我也懷有同樣的心情吧!
我們各自平復著沉重的喘息和狂亂的心跳,沉默地對坐了好久,低垂著眼簾,不去看對方。
我偷偷瞥了“杜立德”一眼,他臉上極度失落、沮喪的表情刺痛了我。一個強大到幾乎沒有弱點人在你面前不由自主地顯露出軟弱的一面,雖然這么說有些過分,但這是一件值得欣慰和自豪的事,說明這個人對你對你存有絕對的信任和好感。但是,如果你是這種暴露軟弱的罪魁禍首的話,就會產(chǎn)生同等分量的罪惡感。
“對不起,我……”我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而道歉。心在悶悶地疼著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平靜下來的“杜立德”又恢復了平時的冷淡,“原來我才是個最笨的笨蛋,自作多情的笨蛋,哼,真是笑死人了!
他自殘般的自嘲讓我的心揪得更緊了。我下意識地向“杜立德”伸出手。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心中那種痛感催促著我去安慰他。
“杜立德”把陰沉如水的臉別向一邊,“不用同情我,是我自作自受!
“不是……那么回事!蔽倚那閺碗s地說。不是那么回事,同情什么的。友情與愛情,朋友與戀人,其實中間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紙,但是要捅破這層貌似單薄的紙,卻需要千鈞之力和承受一切后果的覺悟。在這一點上,我缺乏“杜立德”的堅決或者是情不自禁。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蔽逸p聲說出實話。對于突然的角色轉(zhuǎn)換,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試著去接受這種角色轉(zhuǎn)換吧!換句話說,我從未考慮過我對“杜立德”的感情;蛟S這才是讓他最受打擊的方面吧!
“杜立德”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我坐著,倒了滿滿一杯酒,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我已經(jīng)厭倦了這種死皮賴臉的自己了!薄岸帕⒌隆钡恼Z氣中充滿了酸楚,“也許分開一段時間對我們有好處吧!讓我們都好好想想彼此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分開……是什么意思?”我不安地問道。是不再見面嗎?
“杜立德”沒有回答我,背對著我自斟自飲。
“你回去吧!”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下了逐客令。的確,發(fā)生了剛才那種不愉快的事,我們恐怕沒法再同處一室了。但是這樣被他毫不客氣地趕出門,這還是第一次。
我狼狽地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站了一會兒!岸帕⒌隆蓖耆珱]有再搭理我的意思,我只好整理著凌亂的衣服,穿上外套,準備離開。走出臥室前,我回頭小聲說了句“我走了”,他始終背對著我,動都沒動。
我覺得這樣離開的自己,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了。
其實,自作自受的人是我才對吧!
當時我以為“杜立德”那句“分開一段時間”的說法只是一時的氣話,可沒想到,那晚掃興的會面竟然真的成了我們見的最后一面。
那晚之后,我們都沒有再主動聯(lián)系彼此。我在忙著處理診所關閉的事,還要承受來自外界的責難,焦頭爛額。如果是往常,“杜立德”一定會在我身邊默默為我分擔壓力,但是現(xiàn)在我們的關系如此尷尬,我實在是沒有臉面見他。忙起來就沒心思想東想西了,閑下來的時候,那晚發(fā)生的種種就會涌進腦海,讓我頭痛。
大概過了一周多的時間,某天早上,明日香忽然來找我。我以為她又在工作上被“杜立德”刁難了所以來向我求救,她卻不是這個來意。
“花菱醫(yī)生,‘杜立德’醫(yī)生有東西讓我轉(zhuǎn)交您!
“有東西給我?”我很想問為什么他不自己來,但還是沒問出口。
明日香把手上拎著的小箱子遞給我,我滿腹狐意地打開。是“杜立德”用了很多年的一套手術器具。
“這是……怎么回事?”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詳?shù)念A感。
“其實,‘杜立德’醫(yī)生已經(jīng)離開日本去非洲了,昨天晚上的飛機。他囑咐我在他離開后把這套東西交給您!
明日香的話就像一聲驚雷一樣炸響在我耳邊。出國?非洲?已經(jīng)走了?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事了?
“怎么、怎么突然就出國了呢?”我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但是聲音還是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出國的事,大概三周以前就定下來了。好像是非洲那邊的動物組織邀請‘杜立德’醫(yī)生去的。不過,他讓我對您保密,對不起。”明日香愧疚地低頭道歉。
“什么時候回來?”
“邀請函上寫的是五年,不過前幾天醫(yī)生說,他不打算回來了,反正在這邊也沒什么牽掛!
“聯(lián)系方式呢?”
“他沒有留下就走了……”明日香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家伙……混蛋!”顧不上什么紳士風度,我恨恨地罵著不告而別的“杜立德”,把手術器具箱重重地摔在桌上。心亂如麻,腦海里嗡嗡轟響各種嘈雜的聲音,仿佛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手足無措地來回踱著步,滲出一身冷汗。
此時的心情,氣憤、傷心、擔憂,統(tǒng)統(tǒng)混雜在一起,攪得我的心抽痛不已!皼]什么牽掛”,是嗎?這句話是你故意留給我的吧?你用玩人間蒸發(fā)來懲罰我嗎?你用這種幼稚的手段來讓我一直悔恨著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等著你再次出現(xiàn)嗎?我真想扯著他的衣領好好罵他一通,但是,如今我已經(jīng)拽不住他的半片衣襟了。后會無期,這比什么都讓人絕望。
真的像明日香說的那樣,“杜立德”這一走就杳無音信了。沒有留下任何聯(lián)系方式給任何人,電話、郵件、信件,一概全無,是死是活也沒人知道,好像這個世界上就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鳥取健一這個人一樣。只有他留給我的那套手術器具在提醒著我他不容忽視的存在。
想見他,想見他啊!光是這個念頭就時常讓我坐立不安。想看他溫柔地把小動物抱在懷里的模樣。想看他全副武裝專注于手術的樣子。想跟他說話,哪怕是被他刁難和取笑。
直到他消失不見,我才忽然發(fā)現(xiàn),我竟然連他一張照片都沒有,唯一留下的影像,只有當年幾十號人擠在一起拍的畢業(yè)照片。書呆子樣的他漠然地直視著鏡頭,目光空洞,旁邊挨著他站著的是笑得沒心沒肺的我。在“杜立德”離開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經(jīng)常盯著畢業(yè)照片上那張模糊的年輕面孔發(fā)呆,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回憶著過去八年多里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jié),以此支撐著自己不被那種絕望的想念所擊倒。
我往“杜立德”的電子郵箱里發(fā)郵件,盡管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使用這個郵箱。手指擺在鍵盤上,卻久久敲不出一個字來。糾結(jié)到最后,往往只是一兩句索然無味的短句。生活習慣嗎?工作順利嗎?等等。很想你之類的話,我說不出。郵件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復。簡直就像寄往天堂的信。
我常常著車,轉(zhuǎn)悠到原來“杜立德”診所所在的地方。那里很快就有了新的主人,房子和周邊的環(huán)境都被改得面目全非。我連個憑吊的地方都沒有了,心里更覺沮喪。
原來,我遠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冷靜。
我遠離了媒體和公眾的視線,關閉了已經(jīng)經(jīng)營到了一定規(guī)模的診所,遣散了共事多年的醫(yī)生和護士。當年被捧到高處又狠狠摔在地上成為人們飯后談資的“魅力獸醫(yī)”,漸漸無人問津。經(jīng)歷了這次波折,看遍了人情冷暖,我的心緒也慢慢平穩(wěn)下來。人生就是這樣。享得了輝煌,也吃得了苦頭,才能繼續(xù)走下去。
經(jīng)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調(diào)節(jié),我決定振作起來,重操舊業(yè)。我租下一處偏僻的房子,又開了一家不起眼的獸醫(yī)診所。對動物的喜愛和對這份專業(yè)的熱愛,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就那么沉寂下去。
三年多的時間一晃而過,F(xiàn)在的我,深居簡出,與外界少有交往,專心于動物的救治,心無旁鶩。雖然遠不及當初的風光無限,但是我的心里很踏實。通過富澤教授的引薦,我的診所里聘請到了一位年輕的外科獸醫(yī)大野。從醫(yī)護專門學校畢業(yè)的明日香現(xiàn)在也在我的診所里工作。我們?nèi)齻人組成了一個和諧的小團隊。不能做手術的障礙,已經(jīng)慢慢克服了。雖然大野醫(yī)生能夠全權處理手術的事,但是我還是強迫自己進行訓練,直到可以在他的協(xié)助下親自操刀。我使用的是“杜立德”留給我的那套手術器具。那是他使用了多年的東西,仿佛還沾染著主人的氣息,握在手里,就像他在身邊一樣安心。
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慢慢習慣了沒有“杜立德”的生活,但是對他的惦念以及由此引發(fā)的心里空落落的感覺卻總能隨時隨地襲來。他在哪兒,過著怎樣的生活,他還會不會回來,什么時候回來,我在腦海中無數(shù)次地設想著這些問題的答案。
“也許分開一段時間對我們有好處吧!讓我們都好好想想彼此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我一直沒有忘記最后一面那晚“杜立德”所說的這句話。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分開了才明白對方對于自己的重要性。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來驗證你在我心目中的分量么?我現(xiàn)在除了醫(yī)治的動物就是在想你。你的尖酸刻薄、臭屁自大、說話時的語氣、對小動物的溫柔、注視著我的眼神、一襲黑衣的身影、穿著醫(yī)護服的模樣、卷卷的頭發(fā)、握著手術刀的手、咒語般的告白、唯一一次的霸道的親吻……如果這是我們打的一場賭,你已經(jīng)贏了,我輸?shù)靡凰。所以,你是不是可以回來了呢?br>
一天傍晚,大野醫(yī)生和明日香下班離開后,我正準備關門休息,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騷動,有人急匆匆地推門進來。是剛剛離開沒有五分鐘的大野醫(yī)生,身后跟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懷里抱著一只渾身是血的大型犬。
“急診!”大野醫(yī)生氣喘吁吁地向我喊道,我急忙走過去,查看那只狗的情況。
“被車撞到了,肋骨折了三根根,頸骨也傷到了,一條腿大概保不住了!贝笠搬t(yī)生一邊脫下外套,一邊向我解釋著情況,“多虧遇到了懂急救的人,否則肯定來不及了。后面那位老奶奶是狗的主人!
我摸了一下狗的脈搏,非常微弱。
“把它抱進去,馬上手術。”我抬頭對抱著狗的人說。當我看到那個人的臉的時候,我一下子忘了眼下所處的緊急情況,思緒像突然斷了弦的琴一樣,戛然而止。
是那張三年沒有見過但是卻無時無刻不在我腦海中飄動的面孔。
我一定是在做夢把!急迫的大野醫(yī)生、受了重傷的狗、我的手上沾著的溫熱的血什么的,一定是個夢,只是在為這個人的出場做著鋪墊。一切都飄忽不定,包括眼前這個人,就像是投射在一片霧氣上的影子。醒來吧醒來吧,你還要異想天開到什么時候!我在心里默默說著,想搖醒自己。
“你發(fā)什么愣啊!趕快手術!”
熟悉的怒吼聲震得我的鼓膜嗡嗡作響。如果是夢,這個聲音真實得讓人心生恐懼。
“杜立德”……
“手術室在哪?把器械和藥品都準備好,我來手術!薄岸帕⒌隆毕袷窃谧约旱脑\所一樣發(fā)號施令。
“喂,你這個人怎么回事啊?”大野醫(yī)生驚訝又氣憤地說。
“大野醫(yī)生,麻煩您找一套大號的醫(yī)護服來給他,其他的我來準備!蔽乙贿厡Υ笠罢f一邊從“杜立德”手中接過受傷的狗,“手術由我來做!
“你?”他疑惑地看看我。我沒說話,抱著狗走進了手術室。
我主刀,“杜立德”和大野協(xié)助,手術進行得很順利,雖然不可避免地落下了殘疾,但是勉強保住了性命。我排除一切雜念,全心投入到手術之中!岸帕⒌隆痹诳粗,我感覺得到,但是我沒有回應,也沒有說任何多余的話。
手術結(jié)束,把狗安頓在特護箱里,大野送那位老奶奶回家,診所里只剩下我和“杜立德”。我坐在醫(yī)護室外面的長椅上,他倚著墻,站在我對面。
那是我懷著愧疚和憤恨之情想念了三年的人。我無數(shù)次幻想過重逢的情景。但是當他真的再一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卻疲憊得說不出一句話。我甚至不想抬眼看他,好像一看他,我這三年來的每一天,連同我自己,都會煙消云散。就這樣安靜地面對著他,我覺得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副畫中一樣,像一場靜止的夢。
但是,我的心里卻積郁著太多的情緒需要發(fā)泄。
沉默了很久。我在心里默默數(shù)著墻上的掛鐘發(fā)出枯燥的有節(jié)奏的聲響,煩躁感越來越重。
“什么時候回來的?”我鼓足了勇氣,才得以開口說這第一句話。
“一周了!
“什么時候回去?”
“還沒確定。也許不回去了。要看有沒有讓我留下來的理由!
“理由?如果有讓你留下來的理由,你當初也不會一走了之吧!”
“杜立德”沒答話。
“國外的日子很逍遙吧!那還跑回來干什么呢?”
“因為還有沒了結(jié)的事。”他停頓了一下,“我跟自己打了一個賭,我是為了看結(jié)果才回來的!
我抬頭看看他。三年不見,他幾乎沒什么變化,仍是一頭囂張的卷毛,黝黑的皮膚,只是清瘦了一些。
“賭我自己三年后是不是還愛著那個人,賭那個人會不會在等著我!
“然后呢?”
“我還愛著他,他也在等我。”
“哼,”我輕蔑地笑了笑,“你還是那么自以為是,你怎么知道他在等你?”
“因為他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哭成什么樣子了!
我慌忙抹了抹已經(jīng)流到嘴角的眼淚。即使三年未見,我仍然受制于他,我還是沒有他那么冷靜淡然、仿佛掌控一切,在他面前,我什么都藏不住,我永遠是首先亂了手腳的那個。
“那天,”“杜立德”看著我狼狽地抹著眼淚,慢慢開口,“我原本想,如果你能對我有所回應,不管在國內(nèi)的境遇怎么難,不管非洲那邊的邀請如何熱情,我都不會離開?上А彼麤]再說下去。
“所以你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憑什么把自作主張用我來打賭?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攥緊了拳頭,狠狠地向他吼道,“甩甩袖子一走了之,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消失了三年,現(xiàn)在突然又跑出來告訴我這就是打賭?開什么玩笑!你把我當白癡耍嗎?”我越說越激動,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聲調(diào),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我很想大罵他一頓。我在他離開的那天就打好了腹稿。我無數(shù)次設想過重逢的時候我要用怎樣惡毒的語言來攻擊他。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到眼前時,我卻不爭氣地哭得稀里嘩啦,吼完那幾句就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杜立德”走到我身邊,坐下,伸出手把我攬進他的懷里,力度不容質(zhì)疑。
“好了好了。對不起,是我的錯。對不起!彼崧曊f,輕輕摩娑著我的頭發(fā),像在哄著小動物。
“你這個任意妄為的混蛋!你憑什么這么對我?!”我想推開他,我想狠狠揍他一頓,但是實際上我卻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襟,像擔心他會跑掉一樣。眼淚一滴滴地砸在手背上。熟悉的氣息和力度,熟悉的懷抱和溫度,我不敢再輕易放手了,如果他再一次消失不見,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等過幾個三年。
“杜立德”輕輕吻著我的額頭,就這么抱著我坐了很久,直到我從劇烈的顫抖中慢慢緩和下來。
“三年啊,已經(jīng)是極限了!彼袊@道。
對我來講,何嘗不是呢?
“不會再走了。不會再走了!彼谖叶吶绱肃。
我點點頭,把臉埋進他的懷里,吸著他身上好聞又親切的味道,淚流不止。
對于“杜立德”的突然現(xiàn)身,明日香的尖叫聲差點把房頂沖開!岸帕⒌隆睙o奈地掏掏耳朵,我在一旁苦笑。
“這位是‘杜立德’醫(yī)生!蔽艺桨选岸帕⒌隆币]給了大野。
“誒?他不是日本人嗎?”大野滿臉疑惑地問。他雖然醫(yī)術精湛、細致,性格卻有些脫線。
“我都說了別那么稱呼我!薄岸帕⒌隆惫室獠桓吲d地說。我無所謂地瞥他一眼。
“那個,院長!泵髅魇莻只有三個人的診所,他卻非要這么稱呼我,“您要解雇我么?”他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什么?你怎么會這么想?”我被他突然的一問嚇了一跳。
“那您為什么又要聘用一個醫(yī)生?”他可憐兮兮地問。
我哭笑不得。
“沒禮貌的家伙!我才不是什么聘用的醫(yī)生。”還沒等我答話,“杜立德”搶先說道,“以后我就是這家診所的老板了!
“哈?”我跟大野同時發(fā)出驚呼。初來乍到就要明搶啊這家伙!
“你是老板,那院長是什么?”大野迷迷糊糊地問。
“他是老板娘嘍!”“杜立德”邊說邊向我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我頓時覺得自己的臉燙起來了。
反應遲鈍的大野還沒想明白杜立德話里的含義,我沖過去一把推開“杜立德”。
“你給我閉嘴!”我壓低了聲音說。
他撇撇嘴壞笑著,“不滿意的話,你可以靠實力奪回來嘛!我倒是無所謂啦!”
!我眼巴巴地等了三年的就是這么個輕佻的色大叔嗎!撫額。
“杜立德”又在對明日香頤指氣使了,然后是大野,這個性格惡劣的家伙又多了一個可以欺負的人。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當初的日子,就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就像那度日如年的分別時光只是一場夢。
“喂!快過來幫忙啊!”“杜立德”喊著正在發(fā)愣的我,“你是怎么培養(yǎng)人的嘛!這個外行人還是沒什么長進啊!還有這個秀逗獸醫(yī)!
“我才不是什么外行人吶!我已經(jīng)從專門學校畢業(yè)了!”明日香忿忿地反駁著。
“秀逗是什么?”大野傻傻地問道。
今后的日子,想必會很熱鬧吧!我哭笑不得地著走過去加入他們。
謝謝你回來。我在心里默默地對“杜立德”說著沒能親口說出來的這句話。
(完)
插入書簽
原本是打算明后天看完獸醫(yī)最終話以后再把這最后一篇同人文發(fā)出來的,不幸剛剛被劇透,原來最后走的是花菱而不是杜立德。杜花CP被生生拆散,重逢無望,某風被刺激到了。于是產(chǎn)生了爺走自己的路不陪你們耍了這樣自暴自棄的想法,囧。。。臨時決定提前把完結(jié)篇發(fā)出來。至此,本同人文已經(jīng)完全與劇版內(nèi)容脫節(jié)了,而且甚為狗血。感謝一直關注某風同人文的朋友!如果這個完結(jié)篇沒有使你們滿足,請你們盡情地。。。面對現(xiàn)實吧囧。。。感謝《獸醫(yī)杜立德》!雖然有很多人對你并不感興趣,但是你確實打動了某風,而且你讓我認識了小栗旬,而且你讓我認識了小栗旬之后堅定了打耳洞的決心(好像跑題了)。希望有機會重逢!總之,就到這里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