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森】

　　程森聽到從隔壁臥房傳來的，父母的爭吵，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

　　從一件小事爭執(zhí)到離婚之后撫養(yǎng)權(quán)的問題，未免有些夸張。雙方都想要他這個兒子，互不相讓，程森心想，你們經(jīng)過本人同意了么？

　　他不算一個很幸運的人，也不算非常不幸�？偟膩碚f還過的下去，和大多數(shù)人想的差不多——反正還過的下去。那就這么湊合著過吧。

　　二：【現(xiàn)世】

　　午休時分，一點十分左右的時候，程森被身后的人輕輕的戳醒。他迷迷糊糊的回頭看了一眼，擰著眉頭很不耐煩：“……干什么你……”

　　坐在他后面的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齊劉海短發(fā)，名字也很好聽，叫申茗。申茗對于吵醒他人睡覺這種喪盡天良的惡行毫不在意，壓低聲音對程森說：“快高考了吧，你到底打算報哪里啊。上次問你這事兒你都沒回答我，想分手是么。”

　　程森嘆出一口氣，無奈的揉了揉額心，“……申茗，你覺得我考的上哪里？”沒有等女生回答，又轉(zhuǎn)過身趴在桌子上，任憑身后的女生怎么戳，也沒有再轉(zhuǎn)過來。

　　夏季特有的柔軟明亮的光線被窗簾擋在窗戶外，申茗也慢慢趴下來，盯著自己的筆袋看了一會兒之后閉上眼睛。

　　程森沒有睡著，他睜開眼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真的沒用，他是喜歡申茗的，可是成績根本追不上，他也不想耽誤她。轉(zhuǎn)念這么一思量，自個兒真是太偉大了，為了愛人的前途竟然可以忍痛放手……放手了以后呢？放手了以后就沒有申茗了，沒有申茗的日子……其實也就那樣，差不了多少。

　　在申茗眼里，或者說在大部分人眼里，程森都是個五官耐看，又十分現(xiàn)實的人。但他現(xiàn)實的十分糊涂，倒不如說十分麻木。在這個年紀變成這樣，總是不大好的。但他們都錯了，程森其實是個相當(dāng)狗血的小子，只是他的輕微的厭世情結(jié)老在他幻想出一個熱血橋段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扎破。

　　如果，程森是個相當(dāng)喜歡假設(shè)如果的人。

　　而這一次假設(shè)的如果，非常奇妙的改變了他的一生。

　　三：【轉(zhuǎn)機】

　　所以，現(xiàn)在。當(dāng)他真的站在這里。

　　腳下踩著的不是想象中大蓬的柔軟的流云，而是結(jié)實的地面，周圍的一切看起來不再遙遠，人們的衣著復(fù)古卻柔軟精致。表情和動作自然的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他廢了半天勁兒，終于認識到這不是開玩笑，他在天堂了，思維卻迅速的往回運轉(zhuǎn)。

　　在來到這里之前？對，他假設(shè)了一個如果。

　　程森忽然覺得自己很不爺們兒，因為喜歡假設(shè)如果這種事兒通常都是女生喜歡做的。他自己的性格他也了解，骨子里就是個懦弱又厭世的人。這樣的人，假設(shè)的如果竟然實現(xiàn)了，如果他還在地球，還在自己生活長大的那片土地上，這件事肯定會記錄到人生檔案里成為他這輩子最值得炫耀的事兒。

　　可見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已經(jīng)讓他無所事事的過了半輩子，終于走進了人們夢寐以求的天堂，過著天堂般的生活？

　　他想起了自己本是在學(xué)校的走道上，無心的做出了一個假設(shè)。以及隨后出現(xiàn)的，那張精致的不似凡人的臉，帶著戲謔的表情，銀色的瞳�？跉庾源髤s透著優(yōu)雅：“你再說一遍？”

　　自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緊張卻不由自主的：“……如果，有天堂的話，就好了�！�

　　對話進行到這里，對方銀色的雙瞳彎起來，笑得無比溫柔，卻讓程森感到心底不安。他聽見對方的聲音仿佛漣漪一般的擴散開來，四周的環(huán)境從學(xué)校變成了死一般寂靜深沉的黑色�；腥婚g，他只記得對方銀色的雙瞳，和蔓延在耳邊隨時準(zhǔn)備吞沒自己的那句：“當(dāng)然是有的呀……”

　　“嘿，別走神了�！币恢皇州p輕拍了拍自己的肩，無數(shù)回憶從眼前掠過，程森猛的回過神。剛抬眼，闖入眼簾的就是那對銀色雙瞳。

　　“你……”程森張口結(jié)舌。

　　對方輕笑了一下，還是帶著戲謔和自大，男女莫辯的聲音和面容，身材被過寬過大的柔軟長袍擋住，也分辨不出來。只有一雙銀色的眸子，深刻，明晰。仿佛是他的標(biāo)志。

　　“想什么呢？”對方微微歪了一下頭，笑容一如既往的帶了些許惡劣的成分……惡劣？

　　程森將視線鎖定在他臉上，那笑容還是優(yōu)雅而溫和的，和任何一個天使——任何一個他想象中的天使沒什么差別……

　　“沒、沒什么……”程森覺得自己適應(yīng)的還挺快，或者可以說，他完全沒有把這里當(dāng)作現(xiàn)實，那就不需要適應(yīng)。他抿抿唇，問了一個他這個年紀認為非常現(xiàn)實的問題——“……我現(xiàn)在是天使了？”

　　對方似笑非笑的表示每次都只有一瞬間，快的讓人無從捕捉，他閃爍的銀瞳彎成兩道漂亮的月牙，點點頭：“算半個。”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可以叫我銀�！�

　　銀真的是個天使，在自己正在苦惱該怎么稱呼他的時候體貼的告訴了自己名字，莫非天使都有看穿人心的兇殘能力？

　　仿佛又被看穿一般，銀帶著他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側(cè)過那張精致的讓人呆滯的臉，笑著說：“如果你決定留在這里，你將成為完全天使……和我一樣�！闭f到這里，他眼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依舊太快，“如果你決定回去……”他沖程森眨眨眼，卻沒有再說下去。

　　回去，來到了天堂般的地方，誰愿意回去，他又不二。

　　程森撓撓后腦勺，說：“……啊，再看看吧�！�

　　銀笑了笑，沒有說什么——也不需要說什么。走在這樣的街道上，眼里看到的所有的天使都帶著溫和優(yōu)雅的笑，裝潢精致漂亮的咖啡屋，身材高挑美麗的女天使……連一名乞丐都看不到。

　　乞丐？乞丐是人界的專有名詞。

　　天堂，象征著慈愛，平等，慷慨，高貴……萬物之美。

　　四：【一條狗】

　　一條狗。

　　這一晚，程森夢到了他在人界時養(yǎng)過的寵物，三歲的時候，那條狗似乎比他還大點，到了四歲，五歲，六歲……

　　那條狗老了。它在臨死之前舔著程森的手，溫潤忠厚的眼神，靜默的片刻。狗不會說話的，卻讓人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難過。

　　當(dāng)信任和溫暖要離開你的時候，誰都會產(chǎn)生的難過，只要是人。

　　在夢醒之前，他依舊清晰的記得那條狗死前的樣子。溫潤忠誠，希望它死后，靈魂可以升入天堂。

　　“嗨，醒了？”銀的聲音漣漪一般散開，侵入他的耳膜，把他從夢境里強硬的拖了出來。程森在心里痛苦的吶喊，沒醒啊沒醒啊我沒醒啊快走開……

　　但他沒有喊出聲，他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到一雙漂亮的銀瞳時，程森認命的嘆了口氣：“……難道在天堂不能多睡一會兒嗎？”

　　聽了他的話之后，銀笑的高深莫測——他從來都是這樣，他不像個真正的天使。程森正揉了揉額頭，笑的高深莫測的披著天使皮的銀踢了踢他的腳：“起來，我?guī)愣嗔私饬私膺@個美麗的地方……怎么樣，這里你還喜歡吧？可愛的小人類�！�

　　程森揮揮手沒搭理他，舒了口氣站起來。不知為何的涌起一陣疲憊，他換了衣服，走出房間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夢里的大狗，只是模樣不那么清晰了。這也沒什么，他想，醒來后總會忘記一部分夢里的內(nèi)容。說不定自己曾經(jīng)是人類也就是一場夢呢？哈，一覺一覺的醒來就忘光了，然后成為真正的天使，在這里生活著……

　　他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銀敏感的察覺到程森的不對勁，回過頭看著他：“怎么了？”

　　“沒什么�！背躺α诵ΓX得自己的笑容有點兒僵。

　　銀沖他彎起眼睛，依舊沒說什么，帶他下了樓。

　　他們前一天晚上住的是旅館，很歐派的建筑，房間舒適。下樓之后，銀付了天界的貨幣——只要二十個銀幣喲，銀歪著頭這樣告訴他，笑容還是很美麗。

　　二十個銀幣是什么概念呢？程森轉(zhuǎn)過頭——一個白色雙翼的天使在勤奮的刷著地面——你知道天界的地面永遠這么干凈，這是需要有人來工作的。雙翼天使的身材纖細的有些過分了，他的面容看起來還很年輕，也顯得很平靜，仿佛是麻木一般的勞累著身體。他這樣的工作，每天要進行四個小時，能拿到二十個銀幣。程森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覺得放在人界，也不是什么太過辛苦的工作，于是轉(zhuǎn)過頭又問銀：“那你呢？”

　　銀道：“你知道我的翅膀是幾翼？”

　　程森搖頭。

　　銀又笑起來：“是六翼哦�！�

　　程森疑惑：“那跟你打工賺銀幣有什么關(guān)系。”

　　銀付完錢，轉(zhuǎn)身沖他一笑：“有直接關(guān)系，我可以不用打工來賺取這樣的小錢�！�

　　程森心想這是什么怪規(guī)矩，難道這時候的天堂還沒有發(fā)展到人人平等？想著想著，走在繁華的街道上，這種微微的不滿又被沖散了。天堂這么美，他又想。

　　“不過看他那樣的身材，打這樣的工不是很累？”程森又一次搭話，銀倒是也沒有顯得很不耐煩，畢竟他是六翼，那可是大天使了。大天使的修養(yǎng)通常都是很好的，于是銀淡淡道：“還好吧，再過幾個月，他可能就要墮天了�！�

　　墮天，這詞兒聽起來有點兒嚴重。因為在人界，墮天聽起來像是一種罪過。程森皺著眉毛：“天界這么美，為什么要墮天？”

　　銀說：“因為他看起來像賺不了多久的工錢了�！�

　　“那他不能休個病假么？”

　　銀笑笑：“誰照顧他呢？你么，還是我？”

　　程森一怔。

　　“大天使可以振翅生子，但出生的低等天使不會與母體有任何感情。在天界，所有人都是獨立的——除非你找到另一半�！�

　　銀抿了抿唇，抬頭看向眼前的建筑，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程森，到了學(xué)院了�！�

　　程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棟古老而又恢弘的建筑，直聳云天。但天堂已經(jīng)是最高的地方了，還有比這里更高的天嗎？

　　當(dāng)你站在最高的地方，你追求著些什么呢。

　　心臟像是泡在令人毛孔都透出舒適的溫水里，隨著時間的流逝，程森卻感覺到，這泓溫水，它在降溫。在心臟未曾感到寒冷之前，他的目光依舊盯著高大的學(xué)院，嘴上卻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銀，天堂有狗嗎？”

　　銀說：“沒有。只有地獄的第一層有地獄犬�！鳖D了頓，又補充道，“因為神認為它們下等，卑微，不配玷污天堂之美�！�

　　程森點點頭。學(xué)院的每一處雕刻都很精致，是巧奪天工的手藝。彩繪的琉璃窗，有光照進去的話，一定會投影出五彩斑駁的美麗圣光吧。

　　他想念那條狗。

　　五：【灰蒙】

　　快樂總是當(dāng)你為了某件事而努力拼搏，無心顧及其他的時候，忽然造訪——出自某位名人。

　　這名人是誰……程森不記得了，他在人間學(xué)習(xí)的時候就不是一個特別用功的孩子，他老覺得活著太沒意思，為了生存不得不到處奔走拼搏是一種痛苦，他也很少得到別人的認同，他的心很老，很死，很灰暗，他的思想像一條米蟲。

　　當(dāng)他在天界的學(xué)院走了一天，幾乎被“上帝萬能，天堂美好”的思想洗腦之后，銀拎著他又回到了熟悉的旅館，回來的時候他沒有看到那個干枯瘦削的雙翼天使，他可能已經(jīng)休息去了，他需要休息。程森想著想著，覺得更想當(dāng)一條米蟲了，他今天幾乎沒干什么，卻覺得異常的疲勞。

　　“怎么樣，覺得天界如何？”銀抖了抖六翼，臉蛋還是漂亮的不行，一雙桃花眼帶了點嫵媚，“像我這樣，可以不用工作的過上舒適的生活哦�！�

　　程森吃了點面包，覺得恢復(fù)了些力氣，人就是這樣，他說YES的時候你偏想說NO，于是程森反駁：“又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這樣成為六翼。你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再說，你不工作，時間用來干嘛呢？”

　　銀“哈哈”的笑起來，程森看著他的笑臉，一時有些呆滯。銀總是在笑，但好像只有這一次是發(fā)自肺腑的。銀沖他眨眨眼：“別看我這樣，我每天都有很重要的任務(wù)要做，比如現(xiàn)在，陪著你吃喝玩樂就是我的工作。怎么樣，想像我一樣么？”

　　程森嘆了口氣，他其實想的都不行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閑下來就看看小說打打游戲泡泡妞，哇塞還有比這更幸福的生活么？現(xiàn)在幸福在眼前了，程森卻只是擺了擺手：“……再說吧。”

　　銀勾著嘴彎起眼，語氣歡快：“考慮的快一點哦。”

　　語氣就像一只黃鼠狼對著公雞說：來嘛，快來嘛！讓程森一陣雞皮疙瘩，擺了擺手就沒再理他。銀對他笑笑，也不再提起這件事，轉(zhuǎn)身出了門。

　　程森困倦的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他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彼時天仍然是灰蒙蒙的亮。程森從敲門的頻率里聽出門外人的焦急，他于是立刻翻身下床，猶豫著剛扭開門鎖，就被撞開好幾步。程森驚愕的抬起頭，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雙翼的天使，瘦削的身形，雙翼耷拉著，身體因為勞苦而變得微微駝背，他的面容還很年輕，雙瞳也不像一般天使那么澄澈無欲，他的眼神很驚詫，也很痛苦。

　　“你……”最后竟是雙翼天實先說了話，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你怎么會在這個房間……”

　　程森驚訝之余有些莫名：“我確實是在這個房間……”

　　“你叫什么名字？”他急急的問，忽然又改口道，“這里是……104號房間沒錯吧？”

　　程森更莫名了，因為這里確實是104號房間。他凝了凝神，說：“對，這是104，可是只有我一個人住在這里。請問出了什么事嗎？”

　　雙翼天使嘴唇發(fā)白的哆嗦了一會兒，搖搖頭，程森認出他來了，他就是在這家旅館拼命工作的干瘦天使。干瘦的天使眼中蒙上了灰蒙的暗調(diào)，情緒也不像剛才那么激動了。他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似的，沖著程森苦笑了一下，轉(zhuǎn)身準(zhǔn)備出門。背過身的時候他說：“我知道了……先生，如果一會兒有人來，請您一定要說沒有見過我�！�

　　程森抿了抿唇，皺著眉抓住他的手臂。然后把門關(guān)上。

　　“請你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背躺静粣酃荛e事——但這個時候，他為了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可以繼續(xù)待在這里，他必須要弄明白，“你生下來就是天使？這里到底是怎么樣一個地方，為什么你和銀的生活相差那么多，是以什么來定界標(biāo)準(zhǔn)的？”

　　被抓住的干瘦天使掙了掙，完全掙不開程森的手臂，只能坐下來，按照程森的要求開始解釋。他的語調(diào)幾乎沒有起伏，像是靈魂已死：“我出生的時候，并不是個低等天使，我有四翼�！彼D了頓，“我原來叫什么我已經(jīng)快不記得，蘭施？或者別的什么……現(xiàn)在大家都叫我灰蒙，你……你也叫我灰蒙就行�！狈路鸷芫执俚模颐蓴D出一個笑容，程森愣了愣，他從這個笑容里竟看出了些許人性的感覺——痛苦，迷茫，矛盾，猶豫……以及微弱的光輝。

　　“我在十二年前愛上了一個女天使，她也是四翼。她的翅膀柔軟潔白，她的瞳孔非常美麗，彎起來仿佛流動的水銀。她不像其他天使那么冷淡，她很溫和，會對我笑，非常好看的笑……”他的笑摻著青澀的甜蜜和苦楚，輕輕搖了搖頭，“我想我是對她一見鐘情了。自此之后，我開始追求她。我愛她，被她的一句話牽動情緒，感情從驕傲變得卑微，只為贏得她的青睞……”

　　程森點點頭，這都很正常�？墒遣恢罏槭裁矗苫颐烧f出來，竟真的有種灰蒙感一般，讓人感到心酸。

　　“這是我墮落之源�！彼f。

　　程森露出驚愕的表情。

　　“……因為我是天使啊，天使怎么能擁有自私的，帶有獨占欲的愛呢。”

　　是啊。

　　程森微微失神。

　　……這都是，屬于人類特有的部分啊。

　　他看見灰蒙終于流下眼淚，透明的，仿佛一朵冰花：“……可我沒辦法，我真的，真的很愛她……”

　　【再見天堂】

　　她的名字叫做葉理雅，翻譯作“夜空里的辰星”。

　　一定是最美的那顆辰星吧。

　　灰蒙被后來來到104號房間里的幾個侍從模樣的人帶走了。臨走之前，他已經(jīng)向程森說完全部的事情。他對他微微笑了一下，很溫暖，非常美麗，就像他所愛的人葉理雅一樣——人總會慢慢的變得像他愛的人，灰蒙也是，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天使。

　　程森坐在床頭抵抗著睡意，直到天亮。

　　灰蒙在旅店工作，無意間聽到了葉理雅和她的父親將一起在這里住一個晚上，房間號碼是104號，他想，他攢了這么多年的工錢，終于可以成為提出帶她走的資本。這是上天的眷顧。

　　但實際上，只是葉理雅的父親的一場預(yù)謀。他再也不想看到這個窮小子追求自己的女兒。故意放出了錯誤的號碼，故意讓他死心，捉住他，他的罪行已經(jīng)足夠讓他墮天。

　　天空從蒙灰的藍色變成澄澈的亮藍。

　　程森在人間麻木的活著，擁有人類的情緒，卻在天堂，看到了一場屬于人類的真摯的愛情。

　　灰蒙因為有了神不認同的自私之愛，變得低微，斬去一對翅膀，墮為雙翼。從此必為自己的不潔思想付出代價。他必須勞苦工作，勞累身體來洗清自己思想上的錯誤。他不可變得私自和有欲望，否則將墮落魔界，令天使蒙羞。

　　……偉大的，慈愛的天界。

　　無私的愛著世人。

　　灰蒙因低等而更加努力企圖與愛人并肩，卻又因這份私欲更加低等。他不是看不透這一點，卻傻了似的，瘋了似的，堅持自己的夢想，這個夢一做就是十二年。最終還是滅了。

　　他的愛情化為了葉理雅的一滴淚。他看到她的眼淚，那時他已大限將至，他不再驚愕了，只是對她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溫暖的刺傷了程森的眼。

　　……溫暖的天堂。

　　銀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變成成竹在胸，他上挑的眼角含著一絲慵懶的嘲諷：“嗨，小人類。睡得好嗎？”

　　“還不錯。”程森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切好像都開始明朗化，他的表情鮮活起來，沖銀露出少年般充滿活力的笑容，“你說的事情我也考慮好了，有效率吧？”

　　“你最好再想想�！便y聳聳肩。

　　“拖拖拉拉的，多難看�！背躺焓峙呐乃募纾白屛一厝グ�，我想這里……只適合作為一種理想�！�

　　銀微笑起來，溫和耀眼。

　　程森與他面對面，眼神仿佛告別一個故友，溫潤堅定：“……再見，天堂�！�

　　這就是結(jié)束了啊。

　　【我們都是凡人】

　　“分手！你一點都不為我著想，為了我你就不能努力一次嗎？你根本就不愛我，分手！”來自申茗。

　　“別這樣，別這樣……有話好商量，我喜歡你啊，真的喜歡你。我從現(xiàn)在開始努力了，好不好？哎哎申茗……”來自程森。

　　一息尚存，希望不滅。

　　——來自班級橫幅。

　　來自凡間，平凡的愛情，平凡的生活，追尋著人性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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