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呼吸。

　　肺像是被手捏住榨干所有水分的海綿，胃里的東西堵住了嗓子，他想嘔吐，喘不上氣。

　　“不...不！”他想扶著墻壁，但是周圍是一片空地，他找不到任何的支撐�？伤麩o法獨自支撐自己的身軀。

　　那些在阿卡姆地下的日日夜夜仿佛卷土重來，陰冷的氣息刺入骨髓，他干嘔，嘴角連著尚未斷掉的銀絲，不斷的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就好像脖子上開了一個漏風的洞，無法控制聲帶肌肉。

　　他眼角流出的是什么，那么滾燙，那么苦澀，就好像連著心臟都放進洗衣機里，絞成了一團。

　　蝙蝠俠死了。

　　他該高興，終于，這個虛偽的英雄死了。

　　他復仇了，蝙蝠俠死的時候眼睛看到的不是別人，是他。

　　哥譚是他的了。

　　可是——

　　不應該是這樣！

　　蝙蝠俠不應該死在這里！他應該做得更好，走到最后，蝙蝠俠不應該在這里止步！

　　他跪在這具尸體前，渾身都在發(fā)抖，他分不清是他的眼睛在晃動，還是手指在痙攣。他小心翼翼的按下了蝙蝠俠頭盔的開關，頭盔上全是水，可能是雨水，可能是淚水，太多的傷痕，這個晚上頭盔的主人戰(zhàn)過坦克直升機，在哥譚的夜空不斷來去，從未停歇。

　　他終于把頭盔取了下來，他看到了蝙蝠俠的臉——布魯斯和以前相比，蒼老了許多，鬢角多出了白發(fā)，緊皺的眉頭像是從頭盔上拓印了下來，即時死亡也沒有松開。

　　可能這就是蝙蝠俠的死因，他變了，他們都變了。

　　他知道自己變了很多，他的背坨了，他的腿瘸了，他臉上多出了一道無法磨滅的傷痕。他沒變的時候還相信救贖，蝙蝠俠就是救贖，他和那些爛掉的人不一樣。

　　威利斯會把他丟棄，會把他賣給□□，會傷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哥譚很多人都是這樣，腐爛著把這份腐爛傳承下去。但是蝙蝠俠不會。蝙蝠俠是一個好人，他試圖把杰森從那種時刻憤怒的生活中解救出來，他試圖頂住那股重力，把下墜的哥譚獨自拉起。

　　但是一個人類怎么怎么能拉住一座下墜的城市？

　　杰森以前沒想過這件事，他只覺得這種行為很酷，但是小丑告訴了他這代表了什么。

　　這代表著和這座城市一起，不斷的下墜，直到被重力淹沒。

　　“我的小鳥，你在唱歌嗎？”

　　杰森抬起頭，他又看到了小丑，小丑彎著腰，嘻嘻笑笑的俯視他。

　　杰森喉嚨只能發(fā)出嗬嗬的聲音，或許他該握緊拳頭，打斷綠毛小丑的鼻梁。可是他沒有力氣，他的力氣在阿卡姆的地下室已經(jīng)用盡了。每一次他嘗試揮拳，都只會得到更疼痛的傷害。

　　沒有人會救他，就算有，也只是小丑的玩笑。每一次他以為自己能逃走，最后他都會回到那，他的頭發(fā)會被抓住，他的臉會砸向陰冷堅硬的地面。

　　他在那里喘著氣，胸膛像是氣球，嗖的一下泄了氣，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剩下那些麻木的，一成不變的疼。

　　都是假的，沒有人會救他，他無法逃離。

　　冷硬的地面就像是哥譚上空的風，他感受到了那股重力。它在擠壓他，要把他碾成血沫，滲入這片土地，充盈阿卡姆的每一絲縫隙。

　　他想，蝙蝠俠，快來啊，我要墜落了。

　　我不想墜落，我還不想松開拉住繩索的手。

　　可是我要堅持不下去了。

　　后來，他沒有松開，因為那條繩索斷了。

　　可能這就是妄圖拉住一座城市的代價，蝙蝠俠還在那里，在哥譚的夜空飛翔，用他的披風抵抗哥譚的風雨，抓著鉤抓的繩索。但是杰森被重力淹沒了，他狠狠地砸進阿卡姆的地上，他被重力擠壓成了爛肉，碎在了阿卡姆的土地里。

　　“為什么不殺了我�！彼麊栃〕蟆�

　　可是小丑沒有殺了他，他嬉笑著用那堆肉糜打地基，要將他重塑成他想要的模樣。

　　他沒有死，他活了下來。他在阿卡姆重生，他變了。

　　蝙蝠俠也變了，他老了，他的動作變慢了，他的能力在退化，他死在了這里。

　　小丑說：“小鳥，你復仇了，你成功了！為什么不笑一個？”

　　杰森說：“蝙蝠俠，你欺騙了我，你并沒有那么強大，卻騙我你能拯救哥譚�！�

　　蝙蝠俠欺騙了他，蝙蝠俠沒有那么聰明，不能覺察所有罪惡。蝙蝠俠沒有強大，沒有那么矯健，沒有那么偉岸，不能支撐他的身軀，不能重塑他的靈魂。就如同蝙蝠俠的脊背，它早就斷裂過，它充滿裂紋。就像是蝙蝠俠的披風，早已滿目瘡痍，遍布破損。

　　杰森以為蝙蝠俠能做到更多，他會排除萬難，站到他的面前，而他會揭開面具，讓蝙蝠俠看到他，他會驕傲的告訴蝙蝠俠他回來了，帶著怒火。他會讓蝙蝠俠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讓蝙蝠俠有機會去——

　　去做什么呢？

　　杰森不知道，但是也不需要知道，因為一切都結(jié)束了。

　　不管他想要什么，都不會再有結(jié)果。

　　杰森說：“你是說謊者�！�

　　結(jié)束了。

　　那他呢？

　　阿卡姆泥土拼湊出的身軀，小丑用怒火灌澆出的靈魂，走鋼絲來到終點后，他又能做什么。

　　他的氣管破了個洞，他的心臟也是，或許他早就只剩下軀殼，內(nèi)里空蕩蕩，堆滿了阿卡姆的垃圾。

　　現(xiàn)在支撐著他的怒火和蝙蝠俠一起被哥譚的雨水澆滅，他只剩下了這些垃圾。

　　結(jié)束了，他沒有贏。

　　小丑說：“來吧小鳥，為這場喜劇說一段幽默的致謝詞！”

　　杰森說：“這不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我以為——”

　　...

　　阿卡姆騎士睜開眼。

　　哥譚的夜空一直陰沉，烏云遮蓋了月亮，云層上沒有月光，明亮的只有蝙蝠燈。

　　他看到了蝙蝠披風在哥譚的天空飛翔，對講機里民兵們在大叫：“他來了！”

　　“蝙蝠俠！嘗嘗這個！”

　　“蝙蝠怪物，別以為我怕你！”

　　在一陣沉悶的打擊聲后，那些聲音滋啦一聲消失了。

　　阿卡姆騎士在直升機里俯視大地，他看到了天臺上剛擊毀檢查點的蝙蝠俠。他在和便士一聯(lián)絡，堅硬的側(cè)臉上眼球轉(zhuǎn)動，他似乎看到了阿卡姆騎士。

　　空蕩蕩的軀殼再次注入了靈魂，阿卡姆騎士的靈魂再次沸騰。

　　蝙蝠俠還在。

　　阿卡姆騎士說：“蝙蝠俠！”

　　他得以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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