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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她的模樣
序章
天空灰蒙蒙的 。不過一刻,遠處的山后透出一絲光亮。起初只是一片橙光,而后大片大片的金黃迸發(fā),擊退成片的昏暗,逐漸照亮天空。一線燦爛的亮光照在高處的牌匾,反射出金黃色的光芒,忽得一下閃了他的眼睛。他瞇了瞇眼,很快緩了過來。這種情況已經(jīng)感受過很多次了,但他并不討厭。相反,他還很喜歡。盡管被光線糊了眼,他還是認得那三個經(jīng)千年而不朽的字——永安城。
眼睛酸澀了,他低下頭,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淚水,繼續(xù)向城門走去。
一
“喔喔喔!”
一聲清脆響亮的雞鳴打破了黎明的寂靜,催促著永安城煥發(fā)她的生機活力。不一會,各家各戶此起彼伏地響起叮叮當當?shù)穆曇簦苫畹母苫,上學的上學,不一會又安靜了下來,井然有序的活動中透出一絲安寧。
程誠坐在城門的一塊石板凳上,手里攥著一朵鮮艷的白玫瑰,似乎是剛從枝椏上摘下的;ò晟系穆吨樽灶欁缘木蹟n,匯聚成一滴水珠,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卻像沒感覺到一樣,依舊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程誠在這里坐了一個小時了,他看著這個小城從寂靜到熱鬧,再回歸平靜,結束了一天中的第一個階段。
不是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年輕人。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位大媽嚇了一跳,以為是從其他城流浪過來的小乞丐,還熱心的準備了飯菜,請他進屋坐坐。不過他拒絕了!爸x謝大娘,不用管我,我就是坐坐!焙髞硪灿写鬆敶竽锬酥列『⒌难,他也以此回絕。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這位永安城的NPC,看見程誠時會打聲招呼,他也會特意從“發(fā)呆”狀態(tài)中回神,笑一笑點點頭。
過了一會,他起身,如往常一樣走向城中央的噴泉。意料之外的是,噴泉處來訪了一位程誠未曾見過的少女。她蹲在噴泉邊,一只手中握著用粗布包起來的類似面包屑的鳥食,一邊撒著,一邊輕撫著鴿子們的頭。那些鴿子們安安靜靜地呆在她的周圍。他也是覺得有些稀奇。
大概是新來的游客吧。
程誠走上前,坐在了他“固定NPC”的座位上。不出意外,他一靠近,鴿子都避開他飛走了。說來也奇,這兒的鴿子跟有靈性似的,總是能精準地感受到他的方位并撤離,大抵是被他身上的力量嚇到了吧。
少女的手滯在空中,她剛剛眼睜睜地看著一只鴿子從她手下溜走。她緩緩的轉過頭,用哀怨的眼神看了一眼程誠,然后起身,輕哼了一聲走向了噴泉的另一側。不一會鴿子又回來了,只不過它們都識趣的遠離程誠那邊。
程誠輕攥著手中玫瑰的花桿,右手稍不留神被尖刺扎破了大拇指。他手指輕顫,挪開右手,食指輕抹了一下受傷的部位,血漬被抹開,傷口卻不見蹤影。而左手的玫瑰似乎更加燦爛了。尖刺上的血漬也消失不見,玫瑰底部染上了淡淡的粉紅色。
鴿子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咕咕”叫著撲騰著翅膀飛上天去,在噴泉的上空盤旋了幾圈,然后四散而去。
鴿子又跑走了。少女愣了又愣,回過神后疊好布包朝著程誠走來。
“大叔!你把鴿子又嚇跑了!”少女立在他前方,插著腰表達不滿。
“抱歉啊,那我挪一下吧。”
“算了,鴿子估計也不會想回來了!鄙倥财沧臁
“哎大叔,你這只玫瑰是給誰帶的呀?”少女整理了一下裙子,坐在了程誠旁邊!拔业竭@幾天了,每天都見你拿著一朵白玫瑰,”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朝著他嘿嘿笑了起來,“該不會是為了見喜歡的女孩吧。”
猜的還挺準的。
“算是吧。”程誠回道。
“那我能看看是什么樣的仙女嗎!”少女眼睛放光。
程誠愣了愣,然后搖了搖頭。
“啊,不能嘛……”少女有些失望的攥了攥裙子。
程誠又搖了搖頭,“不能見她,是因為她已經(jīng)離去了!
“離去是指……”她驚愕的抬起了頭。
“嗯!
“抱歉啊,我提了你的傷心事!鄙倥行┚趩。
“沒關系,知道你是無心的!
然后就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你知道這座永安城的由來嗎?”程誠突然開口,驚到了一旁的月知。
“不是很清楚哎,據(jù)說有一位名為‘夏詠安’的大將軍在戰(zhàn)場上英勇犧牲而換來城中百姓永世平安,人們?yōu)榱思o念她而改名,原來好像叫——遇安城!”
二
廣元歷二十八年夏,蠻族異常入侵,北方眾將全力抵擋,卻依舊損失慘重。同年秋,廣元王秘詔特下,令遇安城駐守大將軍夏遠發(fā)兵援助。夏遠擇其長女領夏家軍二萬暗中前往,快馬加鞭七日抵達北方邊境。
黎明城外。
接連十日斗爭,那些蠻人終于退出黎明城外的這片肥沃之林。
難得一個安寧的夜晚。程誠慰問過幾位受傷的將士,走向了最邊緣的一處篝火,夏詠安正在此處休憩。
“辛苦少將軍了,我替黎明城的百姓謝過少將軍以及夏家全體將士!背陶\站定,雙手抱拳,向夏詠安作揖,“若無夏家將士傾力相助,黎明城恐將失守!
“程將軍多禮了,同胞有難,我等必將傾力援助!
“程某幼時曾與夏大將軍見過一面,令尊矯健身姿與精湛槍術令我深感佩服,軍中將士也曾聽聞我講述京城一游之事,不免對夏家槍術感到好奇。如今不過數(shù)日少將軍啟程返回遇安城,程某斗膽邀請少將軍切磋一場,滿足我等好奇之心!背陶\并未收禮,讓人感覺除此之外他另有目的。
“將軍不必多禮,按地位夏某絕不高于程將軍,就按程將軍說的來吧,夏某也想領教一下北方槍術。”
聽到夏詠安的答復,程誠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收回了禮。
“夏大將軍曾教授過我,也算是吾師,他的后輩無論年長或幼小,程某都將以禮相待!
此話不虛,程誠作為一個北方人,對南下游京一行感觸十分深刻,夏大將軍也是他武術之路上的良師。其實他也有私心,他想與眼前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比武一場。人人都知夏家槍術妙在力度、速度與精度,程誠卻未料到當年那場比武他竟險勝于這位小他四歲的少年!要想他當年也不過十六歲。
要是也能再見一面那位女孩就好了。那位一槍斬盡他驕傲的女孩。
程誠瞇了瞇眼,撇去心中思緒。他望向駐地中心的那堆篝火,即使距離很遠,他仿佛也能看見將士們開懷的笑臉。
此刻這份寧靜,又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呢?
三
不過兩日,軍中事宜已全部打理清楚,眾人所盼的切磋之日已經(jīng)到來。將士們以駐地為中心,向外散開,留下一大片空地。
夏、程二人站在駐地中央,各牽著自己的愛駒,右手拿著長槍。長槍的槍頭已去,用布裹著濕泥土系在原處,撒上了石灰粉。
“程將軍,承讓了!毕脑伆脖。
程誠眉眼一彎,“少將軍也是!
刷的兩聲,帶起一陣風,二人已不在原地。
兩人在寬闊的空地中打的有來有回,槍頭松散的石灰粉四濺,混著地上的沙石飄在空中,遮擋了一部分視線?啥撕翢o受阻,動作皆游刃有余。
兩刻鐘過去,二人勝負難分。
夏詠安見程誠毫無疲憊之色,思考著破局之法。
她撤退離開了駐地中心,槍頭向下一擺,戳到地面之后猛地向上一抬,又帶起了一陣泥沙。程誠看出她混亂視線的意圖,用舊法拂去擾亂視線的沙子,卻將自己的前方蒙蔽了一瞬。
就此時,夏詠安拉起韁繩,馬兒嚎叫一聲,讓人以為她將要奔馳而來。而這正是她的障眼法。
她輕身一躍,帶著長槍離開馬背,直沖程誠而去。她的動作輕柔不帶一絲風。
程誠直覺不妙,銳利的耳朵聽見了戰(zhàn)衣的摩擦聲,立刻向預估的方位投擲長槍。
夏詠安眼見他長槍直沖右臂而來,用長槍抵擋并借勢在空中轉了一圈,又沖向程誠的馬背。
程誠失去了長槍只能躲閃,他向左一倒,順著馬肚轉到另一側,欲生擒預落在馬背上的夏詠安,意料之外的是夏詠安也預測到了他的想法,腳尖輕點馬兒的頭頂又轉體一周躲過了程誠的大手,隨后直直的落在尾端,手中的長槍抵在掛在馬兒身上的程誠脖頸處。
不一會煙霧消散,四周爆發(fā)出呼喊。
“將軍威武!”
切磋結束,二人落地。
“少將軍好槍法,頗有夏將軍之姿,令我等瞠目結舌!”
“程將軍不遑多讓,”夏詠安笑著回禮,“方才那一投擲實屬精妙,若是再切磋一回,夏某必將落入下風!
“哈哈哈哈,少將軍不必如此謙虛,夏將軍的本事,夏兄必是學到了九成!”程誠舉起手中的長槍,對外圈的將士們大喊:“動起來黎明城的將士們,有余力的人去城里搬上幾缸酒,身體還敏健的人去林里獵些新鮮野味,識藥草的人去采些下酒小菜,剩余的人都同我來庖饌,遇安城的同胞即將歸京,今夜讓我們?yōu)樗麄兯托!?br> “好!”
一瞬間,圍觀的將士中出列了一大批,然后有秩序的走向四方。
四
亥時始,林中空地依舊亮著點點光亮,只是喧鬧聲不如開始般熱烈。將士們都喝醉了。一個接一個倒在篝火旁,你枕著我的胳膊,我枕著他的大腿,鼾聲此起彼伏。即使這樣,他們依舊睡得安穩(wěn)。
程誠為最后一堆篝火添上柴火,看著將士們五花八門的睡姿,他難得一笑。無論是訓練余閑還是告假還家,他們似乎都不如此時此刻放松。
辛苦了將士們,一切都將值得。
程誠抬眼,望向那個營帳中晃動的身影。
“少將軍,冒昧打擾,程某是否能入帳一敘!薄俺虒④娬。”
程誠掀開帳子,第一眼望見的是夏詠安俊俏的側臉。她雙手撐在木桌上,端詳著那塊黎明城地圖。
“少將軍明日返京,程某有一物想托夏兄帶給夏大將軍。聽說他老人家喜味濃,我讓母親準備了些上好的濃茶,不知將軍會不會喜歡!背陶\從衣服夾層里拿出一個被布條層層包裹的方塊,竟有半個手掌那么大塊。
夏詠安一愣,瞇眼一笑,“程將軍有心了,父親極為喜茶,定不會辜負程將軍的好意!
“那就麻煩夏兄了。”程誠遞過茶塊,“對了,還不知夏兄愛吃什么,夏兄離家多日估計也想念某些滋味,明日我也讓母親買些!
夏詠安接過茶塊的手頓住,心中有些滋味不知如何表述。
夏詠安替父出兵也有多次,但說習慣離家自然是假。軍中生活枯燥乏味,又要與萬千大漢打交道,既然被尊稱一聲“少將軍”,自然也不能暴露內(nèi)心那些細膩的想法。女子從將不僅要面臨他人的口舌,也要面對許多現(xiàn)實的問題。
更何況,軍中生活艱苦,何談“喜歡的吃食”?
夏詠安是喜甜的,遇安城赫赫有名的將軍嫡女怎會缺少吃食呢?只是在軍中的這些日子,她已經(jīng)學會了如何戒掉這些欲望。
若在軍營,則身不由己。
“謝過程將軍了,遺憾夏某沒有嗜好的食物。”
“這樣啊!背陶\也沒有再多說。
今日將會是少將軍在此處待的最后一晚,有些問題再不問,就來不及了。
夏詠安看出了他有話想說,“程將軍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程誠清了清嗓子,然后說:“程某上次與少將軍一別已有七年,不知令姊是否安好?少將軍此次歸程能否替程某向令姊問好,以及待程某下京后,令姊是否能再度于鄙人切磋一場?”
夏詠安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也沒想到兩人相處了十二日,程將軍竟沒看出來她的真身。
“哈哈哈哈!”
“真是出乎夏某意料啊,程將軍竟然沒能看出夏某的身份!”夏詠安跨坐在椅子上,眼底帶笑。
程誠沒懂夏詠安的意思。
“我從沒想過要女扮男裝,只不過我已威嚴到無法辨認的地步嗎!”
程誠還在發(fā)懵呢,琢磨了一下話中的意思,瞬間一陣緋紅爬上了臉頰。
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少女,竟然就是這位與他并肩作戰(zhàn)了十多個日夜、被他誤認為是男子的少將軍!
他不過二十又三,面對這位年長他一歲的、實力強悍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的聲音……”他不敢相信這么豪邁粗獷的聲音竟是由一位女子發(fā)出的。
“這個啊,”夏詠安咳了咳,切換了一下發(fā)聲方式,聲音變得柔軟了些,“這可是我們遇安城女子所創(chuàng)的一種絕技!”
程誠看著眼前的少女,有些不真實。她似乎打破了這個國度長久以來的認知。
五
女子可習武,也可為將。
即使從未有人禁止過,但也從未有人實踐過。
女子的力量與耐力或許不如男子,但是夏詠安將身體優(yōu)勢與力度、速度與精度為主的夏家槍術結合,使其更具爆發(fā)力。
這不經(jīng)讓他又回想起七年前游京。
那時父親完成了朝廷派下的任務,下京稟報的時候帶上了他。
京城與遇安城相鄰,父親稟報完畢后程誠與他一同來到遇安城拜訪遇安城鎮(zhèn)守將軍,也是父親年幼時的伙伴——夏遠大將軍。
也是這時,他結識了夏家長女夏詠安以及次子夏長安。
“既然你我依舊不服雙方的槍術,要不就讓小輩們比一場吧!”夏遠提議。
“好。 背滔鄳。
夏家有兩位小輩,第一位對手就由程誠決定。心高氣傲的他,選擇了身為男子的夏長安作為切磋對象。
出乎意料的是,當年這位剛過十二的少爺差點將他逼入絕境。
不好,他輕敵了。能與程家槍法不相上下的槍術,絕對不是可以輕易對付的。
程誠瞬間認真起來,重新制定策略,最后險勝。
“小城好樣的!”程相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
“別著急,詠安還沒比呢!毕倪h意味深長的看著程相。
“哦?小城,還要比一場嗎?”
“這,”程誠看了看夏遠站在身邊夏詠安,她一襲白裙,氣質(zhì)溫文爾雅,絲毫沒有比武者的氣勢。“不用了吧,我怕傷著令愛!
夏詠安聽著他的話,似是有些不屑?
她勾唇一笑,眼神犀利的看著程誠。她不過是剛與姐妹們分開,用著夏家長女的禮儀招待賓客,卻無意中給賓客們帶來了她嬌弱的錯覺呢。
“長安。”夏長安一抖,將手中的長槍遞給夏詠安。
夏詠安腳一蹬,迅速從看臺上落入比武場內(nèi)。
她的氣勢驟然一變,沖向程誠。
程誠似是被獵豹盯上,心中猛地一跳,隨即加入了比試。
結果是,一擊定勝負。
程誠狼狽的摔在地上,而夏詠安正用手中的長槍抵在他胸口。
“好!”程相沒有對敗的惋惜,只有對夏詠安的贊賞,“這姑娘頗有當年你的氣派啊!”
最年輕氣盛的那年,他忘不了夏詠安的那個眼神。她是笑著的,似乎在對他說:“下次可不要輕敵了哦!即使對方看起來是一位未曾習武的女子。”
傾佩的種子在那時候種下,在這七年來生根發(fā)芽。
“切磋一事,待程將軍親臨遇安城,吾必定奉陪!”
這是那一日夏詠安許下的承諾。
次日,夏詠安率剩余夏家軍一萬有余啟程回京。
鮮少人知曉,在太陽升起之前,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黎明城城主府內(nèi)。
“報告老城主,夏將軍求見!薄罢埶M來吧!
“程老將軍,小輩前來稟告!
“何事?”
夏詠安遞上手中的物品,被布塊層層包裹著,單從外形猜不出來其中之物。
“這是圣上所托,此物只得危機之時使用!
“好!蹦莻威嚴的聲音頓了頓,“此行不再停留嗎?”
“是,小輩還有要事在身!
“一路平安!薄爸x過將軍!
夏詠安離開時,天蒙蒙亮。府外一位老婦吆喝著剛出鍋的糖糕。
夏家軍隊啟程時,沒人發(fā)現(xiàn)夏詠安兜里多揣了一個布包。
六
“后來呢后來呢!”月知期待不已,“夏將軍還與那位黎明城主有交際嗎!”
“有啊,不過那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七
廣元歷三十年春,黎明城城主奉老城主之命下京派送密信。
程誠佩戴了夏詠安當年送到黎明城府中的神秘之物——一把渾身漆黑的劍。此劍被送來時并無劍鞘,程相命工匠打造一口與劍身毫不相符的劍鞘,并囑咐程誠非危機時刻不得使用,以此掩人耳目。
程誠抵達京城將密信送達圣上手中,遂來到遇安城拜見夏遠將軍。
程誠攜兩份禮品進入夏府,向夏遠呈上黎明城特產(chǎn)濃茶。另一份是為夏詠安準備的特制糖糕。
“小女在練武場練槍,爾且前去見上一面如何?”
得夏遠準許,程誠得入練武場。
此時夏詠安正獨自練槍,側眼見練武場外圍那個熟悉的身影,大喊:“程將軍,既來夏府,何不與夏某切磋一番!”
程誠勾唇,左腳一蹬躍入比武場內(nèi)。這里與他記憶中的樣子并無大差。
夏詠安將手中的長槍拋向程誠,又隨機拿了一把備用長槍。
“來!”
二人有來有回不分伯仲,半個時辰的比武竟不分勝負。
武畢,二人相互抱拳回敬。
“程將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少將軍承讓,這話該由程某說!
半個時辰后,二人皆換了一身輕便的男裝。
“我從黎明城帶來了一些特產(chǎn)糖糕,路途遙遠做了些處理,可能不如新鮮的滋味好!彼愿老氯藢⑺麕У奶歉獬噬。
夏詠安的眼睛都放光了。
“多謝程兄!”她拿起一塊嘗味,酥酥的一抿就碎。味道與當初并無太大差別,甜甜的滋味沁入人心,她的眼尾不自覺的彎了彎。
幸好她喜歡。
“天還沒大亮呢,一個小伙到我這買了一份糖糕,比城主您還俊俏嘞!”記憶中那個老婦慈祥的笑著。
八
“程兄剛從京城到來,讓夏某帶程兄去一個有意思的地方吧!”夏詠安朝程誠眨眨眼,帶著一絲狡黠。
遇安城最繁華的街道,佇立著一家聲名遠揚的大樓——樂樓。
程誠站在樂樓前,說什么都不肯進。樂樓上一些姑娘的眼神似要將他盯穿。
“來呀公子,上來坐會呀!”程誠打了一個寒顫。
“程某不適合入此花花之地,容許程某告辭!背陶\耳尾染上緋紅,轉身就要走。
“哎程兄,且慢!”看他這反應,夏詠安撲哧一笑。
“程兄誤會了,樂樓,顧名思義,做與樂相關的生意。遇安城無數(shù)樂器制造場都與樂樓有合作關系!彼D了頓,繼續(xù)說道:“當然,樂樓也不止這點本事哦!跟我來!”
夏詠安翹著公子的大步走入樂樓,程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嘆一口氣跟了上去。
剛入樂樓,一陣婉轉悅耳的樂聲飄過,似是一陣風,帶走了程誠身體僅僅一絲的疲憊,卻留下無盡的暢快。直到身邊一聲輕笑過后,他才發(fā)覺自己入了迷。
“不錯吧?那是樂樓的每日演出,即使無銀也能進來聽上一段!
“不過呢,這曲子的正真含義只有熟客才懂!
“去喊劉媽媽來,”夏詠安招呼身邊的一位姑娘,“告訴他夏公子來了!
不一會,一位穿著艷麗化著濃妝老婦走了出來。
“來了!公子有何吩咐?”夏詠安勾勾手,示意老婦靠近些。
她將銀袋放入老婦手中,說起一些程誠聽不懂的話。
“這曲要換個人奏更好!
老婦臉色微變:“公子想要哪位姑娘?”
“我要‘聽不見’的那位劉六娘來奏。”
“是要東邊那位還是西邊那位?”
“中原那位更甚!毕脑伆草笭。
老婦恢復微笑。“客官這邊請。”
二人被老婦帶到樂樓后院,又進入了一個外表看似破爛的小屋。屋內(nèi)卻別有洞天,裝潢不比樂樓內(nèi)差。
“我來了六娘!”夏詠安一進屋,挑了個桃就開啃!俺绦謩e客氣,這兒也接‘客’。”
“你來啦詠安!薄奥牪灰姟钡膭⒘飺荛_眼前若隱若現(xiàn)的布簾,瞥見了夏詠安身后的男子!斑@位是?”
“我在北方認識的好友,叫他程公子就行!
“程公子安好!绷镄卸Y。程誠抱拳回禮。
這才是此行正真的目的。
九
“六娘,宮中情況如何?”
劉六娘望了望夏詠安,又看了看程誠。
“此事與他相干,聽著無妨!
聞言,劉六娘跪坐在夏詠安對面,開口道:
“那位‘神官’又做出了預言。”
夏詠安面色一沉,“內(nèi)容為何?”
“日子快到了。還請圣上做好萬全準備!
“詠安你北上帶去的東西可能即將發(fā)揮用處!
“何出此言?”程誠問道。
“程兄是否還記得蠻人的怪異之處?”
程誠點頭,“當然,那些蠻人受傷后與正常人反應不同,似乎沒有痛感,即使是斷手斷腳也能繼續(xù)爬起來卻無痛苦神色,就像是……被操控了一樣!”
“六娘你的意思是,那物能對這樣的邪物做出反應?”
“或許吧,‘神官’說那物是唯一能夠斬凈邪物的存在。”
“那位‘神官’的身份,有名目嗎?”夏詠安有些惱。
“并無,但圣上依舊十分信任他。”六娘將手中的茶遞出。
“謝過六娘了!毕脑伆矊⒉枰伙嫸M。
到此,情報交易算是結束了。六娘打量了一會夏詠安身邊的程誠,心里有些猜想。
倒是一位俊俏的公子呢。
“詠安這一走,又不知道何時才來一趟了!绷锉г。
夏詠安尷尬一笑。
“小女許久沒見詠安的女兒舞了,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見到!绷镅诿婕傺b哭泣。
“這不好吧……”夏詠安沒想到六娘會在程誠面前說這些,使眼色想讓六娘放過一馬。
“這位程公子也想見一見吧!绷锂敍]看見。
程誠對上了夏詠安哀怨的眼神,竟有些不愿拒絕。他的沉默給了六娘鼓舞,她起身并將夏詠安拉起,推推搡搡到了樂女的換衣間。
“詠安,挑一件吧!绷镎UQ邸
十
“程公子,接下來就中堂見吧!绷锝o程誠留了一個“敬請期待”的眼神,就鉆進換衣間了。
不一會,大堂傳出通報聲。
“劉媽媽高興,奏一曲女兒舞!”臺下傳來一陣陣歡呼。
中堂中央的蠟燭被點燃了,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繡簾之內(nèi)。
一滴音落下,舞起。
繡簾中的女子若隱若現(xiàn),卻掩不住她的翩躚如蝶的身影。
程誠似乎能看見繡簾后方的夏詠安微笑的眼。
見了那么多次夏詠安在戰(zhàn)場練武場的英姿,一直會忘卻她也是位女子。第一次見她著女兒裙舞蹈,耳根竟有些泛紅。
一舞畢,臺下又是一陣歡呼。
戰(zhàn)甲穿習慣了就穿不慣這些姑娘的衣裳了。她想。
夏詠安穿著那身白裙回到后堂,對上了程誠的視線。
“程公子,詠安這一曲如何?”六娘在他身后打趣。
“夏兄……實屬優(yōu)雅!”程誠用盡畢生所學也道不出來什么詞,急得臉都紅了。
看著程誠的模樣,也有些被逗樂了。
“那就謝過程兄了!辈凰扑龔那吧碇醒b那樣放肆的笑。她掩面微笑,同六娘道著一路趣事。
他的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四處亂撞。
離開了樂樓,夏詠安要帶他在遇安城四處逛逛。
“程某見夏兄兩次都穿著白色衣裳,是喜愛白色的素雅嗎?”
夏詠安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也許是吧!
白色是最純凈的顏色。它可以看穿染上的一切污濁,無論是泥沼還是鮮血。
她記得手刃異族時飛濺的鮮血,他們痛苦的呼喊隨著鮮血滲入黑色的戰(zhàn)甲,消失無蹤,掩蓋著殺戮的事實。
她原本是喜愛紅色的。
但當她受過鮮血的洗禮,她便無法再忠誠于罪惡的顏色。
“逛到哪了?程兄我們繼續(xù)吧!毕脑伆膊黹_話題。
十一
“夏將軍有應有的人性,她也不必如此愧疚!痹轮沃,對夏詠安又多了層敬意。
“我倒挺喜歡紅色的,月老不都是用紅線為相愛之人湊成姻緣嘛!”
“那后來呢!夏將軍又發(fā)什么什么故事!”她的眼里迸發(fā)著星星。
可程誠卻苦笑一聲。
十二
廣元歷三十年,程誠將軍在遇安城停留七日后返回。
一月后,蠻人再度入侵。程誠將軍危機時刻啟用密寶長劍相抵,效果顯著,不足一月全面擊退蠻人。
勝利消息傳回京城和遇安城,舉城皆歡。
夏詠安此時正與舊時的姐妹一同談笑歡愉,聽見消息時也是大加贊賞。
“不愧是程兄!”
小姐妹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
夏詠安疑惑。
可是這安寧并沒有持續(xù)太久。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夏詠安直覺不對,起身離開。
她看著父親離開夏府,攔住了身后的將士。
“發(fā)生什么事了?”
將士驚恐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是,蠻人!蠻人襲擊了遇安城!城門的將士快撐不住了!”
夏詠安的大腦一陣“轟隆”,嘴比大腦先行動起來。
“吩咐下去,封鎖遇安城,所有夏家軍隨我出城抵抗!”
夏詠安趕忙沖到練武場,拿上了她的那把長槍,她就連那身白色長裙都未來得及換下,穿上護甲就奔向城門。
蠻人是如何難纏她是心里有數(shù)的。黎明城之戰(zhàn)讓她失去了近一萬將士,她不敢想象遇安城會遭受何等劫難。
最壞的情況是,滅城。
夏詠安帶軍隊趕到城門時,夏遠已經(jīng)擊敗部分蠻人,只可惜守門的將士已壯烈犧牲。
蠻人還在源源不斷的向前沖,似乎沒有任何痛覺,地上那些未能粉身碎骨的蠻人也在不斷爬起,一陣寒風吹過,夏詠安心里竟升起一絲絕望。
“詠安!集中注意力!”
夏遠一聲吼將夏詠安拉回神。
不能想這些,就像當初黎明城那樣,事情一定會解決的對吧!
不過一瞬,她立刻投入了戰(zhàn)斗。
十三
夏詠安奮力擊殺著眼前的蠻人,未察覺到身后的危機。
“吼!”一個蠻人悄悄的從她身后爬起,猛的撲向夏詠安。
夏遠及時投出手中的槍,擊碎了它的腦袋。另一個蠻人卻趁機撲向夏遠。
“呃!”夏遠未能躲開,被蠻人咬住了手臂。
“父親!”夏長安趕過去,卻來不及了。蠻人所帶的毒素已經(jīng)浸入血液。
夏詠安擊殺了眼前一個蠻人后,停下了刺殺。
看著周圍無數(shù)蠻人和夏家將士的遺體,還有不足千人的將士在不斷抵抗,她心里涌起一股悲憤。
既然如此,那她就以命相抵吧。
“長安。”她出聲,“將父親帶回夏府,接受治療。”
夏長安一愣,“阿姐,這不可……”
“聽我的長安,”夏詠安抹去臉上已經(jīng)發(fā)暗的血跡,“父親不能倒下,遇安城不能失去支柱!
“以我的名義向遇安城百姓發(fā)撤退口令,離開遇安城,前往京城避難。”
夏長安顫抖地搖頭。
“阿姐,我不能留下你……”
夏詠安笑了笑,“你忘了我有父親給的玉佩了嗎,圣上賜的守城玉佩,威力一定不容小覷!
夏詠安將腰間的玉佩在夏長安面前晃了晃。
“詠安,這是圣上立國那年賞賜的守城玉佩,”夏遠抱起尚未長大的夏詠安,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暗饶汩L大了,肩負起守城的巨任時就可以使用它了。”
“守城?”夏詠安小小的眼睛里透出大大的疑惑。
“對呀!這是屬于你的使命,等時機到來,你自會知曉它的用法!
“嗯!毙⌒〉南脑伆步酉铝诉@將改變她一生的玉佩。
夏長安帶著夏遠撤離城門,不過一刻,遇安城內(nèi)沸騰起來。
而遇安城舉城搬遷的事當日上奏給了圣上。
一個身影瞬間消失在王宮內(nèi)。
十四
程誠正在府中休憩,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了程府。
“是誰!”程誠敏銳地感受到了異樣,挑起床邊的長槍朝著黑影擲出。
黑影忽地消失,又出現(xiàn)在了另一邊。
“程將軍也許聽說過,鄙人被宮中的人稱為‘神官’!
程誠的瞳孔猛地一縮。
“小官來此的目的是為了向程將軍報告遇安城的情況。”
“吾為何要相信你的話!
“將軍的那柄劍是小官呈給圣上的。此劍表面與普通劍無異,卻能一擊斬殺魔物!
“你的意思是……”
“那些蠻人被魔物附生了,它們的主人‘蠻神’正向遇安城靠近,它們的最終目標是圣上的魂魄!
“蠻神……”
“普通人的魂魄是它的口糧,黎明城只是聲東擊西。就連我,都被他愚弄了!鄙窆僬Z氣里帶著些輕蔑。
“若信小官的話,即刻前往遇安城吧,遇安城即將失守。”話音剛落,黑影又消失了,剛剛的對話仿佛只是一個夢。
程誠咬牙,吩咐下人道:“讓城內(nèi)半數(shù)將士隨我啟程前往遇安城!”
與此同時,夏詠安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玉佩上。
玉佩吸收了血液,發(fā)出淡淡的光芒,不一會光芒擴大,籠罩了整個遇安城,將蠻人隔絕在外。蠻人嘶吼著敲打籠子般的屏障,不能進入。
夏詠安捂著腦袋,試圖緩解那陣陣刺痛。
玉佩滴血認主,而她的精神力正是它的養(yǎng)料。
“不知道以我的精神力能撐多久呢……”夏詠安喃喃。
“好耶!將軍威武!”“遇安城有救了!”剩余的將士見此歡呼起來,但夏詠安并未安于此。她抓緊長槍,向外沖去。將士們面面相覷,隨后也沖出屏障,與蠻人廝殺。
十五
第一日,京城援兵趕到,不到第二日遇安城人去樓空。
第三日,周圍其他城的援兵也趕來一同抵抗。
第五日,援兵全潰,夏詠安護甲粉碎。她卸下已經(jīng)成為累贅的護甲,獨自沖出屏障面對萬千蠻人。
第六日,夏詠安身中百劍,單膝跪在守護遇安城的屏障內(nèi)。光芒不似一開始那般燦爛,看起來搖搖欲墜。
要敗了么。
夏詠安白色的長裙,已被鮮紅的血染了個透徹。
我果然還是不喜歡紅色啊。
她撕下裙子下擺的布條,在腰間圍了一圈又一圈,可薄薄的細沙根本堵不住往外滲血的傷口。
她的眼前開始模糊了,身體也止不住地顫抖。遠處的蠻人還在不知疲倦的敲打著屏障。
一陣意料之外的聲音出現(xiàn)了,是劍劃過血肉的聲音。
“……安……詠安……夏詠安!”
聽見熟悉的聲音,夏詠安安然的閉上了眼睛。
謝謝你。
如果有下輩子,她想生在一個和平安寧的時代,不再有殺戮,也不再有人流離失所。
但她也從不后悔生在遇安城,遇見這輩子的每一個人。
還有……他。
程誠沖破了蠻人的圍攻,趕到了遇安城下。
可他還未來得及靠近,那光芒從夏詠安身邊開始消失,漸漸的向遠處延申,直至泯滅。
“不,不要……”程誠將夏詠安摟入懷中,感受著她僅有一絲余溫的身體。
她沒了呼吸。
程誠長這么大第一次落淚。
不過短短兩月,那個實力強悍跟、笑起來讓他心臟不受控的、被尊稱為少將軍的女子,消逝在了這一刻。
也是那一刻,他意識到這輩子都無法再見這位他仰慕了半輩子的女子。
程誠放聲痛哭。
他拿起長劍,將悲憤化為力量,沖向城外的蠻人。被劍刺傷的蠻人,都不再爬起。
不過三日,蠻人被消滅殆盡。蠻人背后正真的力量浮現(xiàn)。
程誠與他相斗一天一夜,身上滿是銳利之物所造成的傷痕。
次日,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忽的出現(xiàn)在蠻神前方,用浮塵輕點程誠額頭,他瞬間昏睡過去。
“辛苦你了,接下來是我的事了!
十六
廣元歷三十年夏,蠻神在黎明城將軍的協(xié)助下被收服。
廣元王隆恩,念夏詠安、程誠護城有功,封夏詠安其父夏遠為護國大將軍,程誠為鎮(zhèn)遠大將軍。賜遇安城“永安”純金牌匾,更名“永安城”,以此紀念。
神官“太白”領神諭,賜鎮(zhèn)遠大將軍長生。
廣明歷十八年夏,黎明城府發(fā)出訃告,鎮(zhèn)遠大將軍已逝,膝下無兒無女,由原氏接過城主之位。
而程誠,作為一介流浪客,無聲無息出沒在永安城。
末章
天色漸晚,程誠也停止了講述,火紅的晚霞裹著太陽,漸漸落下山去。
“聽起來好像奇幻故事哦!”月知調(diào)侃道。
“是啊,我也這么覺得!币皇怯H身經(jīng)歷,如此奇幻的事跡,他大抵也不會相信。
“呀!已經(jīng)六點了,我該回家了!”月知看了看時間后驚呼,“那大叔我先走了啊,有緣見!”月知小步向城門跑去。
“嗯,有緣再見。”程誠望著她離開,不一會又折返回來。
“對了大叔,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月知笑了笑。
程誠愣了愣,然后望向天空輕笑一聲:“不足為道!
月知撇撇嘴,小聲嘟囔:“不說就不說!比缓箢^也不回地跑走了。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嗖”的一下不見人影。
“爺爺,我回來啦!”月知一蹦一跳地跳到了江中亭老者的身旁。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可這里的天色依舊明亮,與剛才仿佛兩個世界一般。
“爺爺我跟你說啊,人間可真好玩呢,到處都是稀奇玩意,還有天王老兒愛喝的陳酒,那味兒,可真夠沖的……”
“你沒喝吧?”
“當然沒有!,我才八百年道行,連小仙都不是哩,哪敢喝那醉天王老兒的玩意!”
老者呵呵一笑,也不計較了。他望向江中那尾小魚,道:“何必多此一問,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么。”
月知嘻嘻地笑著:“就是逗逗他嘛!
“你現(xiàn)在還疑惑我為什么給他續(xù)那根紅線嗎?”
“不了不了,程叔也是個可憐人,不知道他能不能認出詠安將軍呢!痹轮趩剩懊掀牌诺臏敲磪柡,詠安將軍也不知能否再續(xù)前緣!
“哈哈哈哈哈無礙無礙,”老者大笑,“我讓那老婆子,摻了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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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短篇
